“你知道吗?”她解开铠甲的扣子,“你说得太对了。我得别再忧心忡忡了,也该享受一下这过程了。”她扭动着脱掉裤子,任由自己的目光随意游走,心里既满怀期待,又有些害怕,“你说……你说只会有一点疼?”
流浪狗咧开嘴笑了,笑得合不拢嘴。“是那种舒服的疼哦。你会知道的。”
而他说得没错。确实是那种舒服的疼。舒服极了。
日子一天天、一周周过去,清理工作仍在继续,重建工作也已经开始。矮人们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状态,没有了纺锤城,没有了石匠,但也不再面临迫在眉睫的入侵威胁。在悲痛之中,希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然而,尽管萨斯基娅大体上还算满足,但心里始终不安。地震依旧在这片土地上肆虐,虽说震级都还没严重到造成永久性破坏的程度,但考虑到阿尔博尔·蒙迪并没有地壳板块,这情况还是挺让人担忧的。更糟糕的是,不合时节的寒潮正席卷地下世界,而此时本应是盛夏时节。
而且不只是这里这样。当她进入加兰的意识查看时,发现他正蹚过一片结着冰的沼泽,怀里紧紧抱着冻得牙齿直打战的努伊勒,而狼狈不堪的莫尔奇则在他们前面艰难前行。
“你们这儿也这样啊?”她说着,强忍住一阵同情的颤抖。
“一阵可怕的寒风正在席卷辛迪尔,萨斯基娅,”加兰说,“我担心我们所有人都大难临头了。”
萨斯基娅调出小地图,看到他们已经向南迁移,进入了费尔斯普尔周边的沼泽,那正是她最初进入这个世界的地方。
“你们跑到那么远的南边去干什么呀?”她问道。
“北边的情况更糟,”加兰说,“我们希望能在沼泽居民那儿暂时找个避难所。”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知道啊,萨斯基娅。先是大火,然后是严寒。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走向末日的。”
“哟,你可真够乐观的呀,”她说,“我可不相信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在此期间,你先坚持住,好吗?”
那天晚上,她和朋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说:“情况会变得更糟的。地震、严寒——这一切都和辛迪尔上面发生的事有关。这很可能就是我父亲提到过的那场末日的前奏。”
“那些入侵的尖耳族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吗?”鲍尔德雷格说。
“显然不够,”萨斯基娅说,“我们还活着呢。阿贝利翁派出了他的天选者,但他本人并没有亲自现身来把我们消灭干净。也许这就是他报复我们的手段——把我们冻死。又或许完全是别的原因。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你问过……他吗?”克韦尔迪说。
“我父亲?”萨斯基娅说,“一直没听到他的半点动静。之前他一个月都不让我清静,可现在……却没消息了。”
“我有个想法,”流浪狗说。大家都像看长了角的怪物一样看向他。但他没受影响,继续说道:“树枝上面的血流入天空,把树枝都流干了。血液携带着空气,血液少了,空气就少了,空气少了,热量也就少了。所有人都会慢慢死去。”他像巨怪那样歪了歪手,做了个类似耸肩的动作,然后又补充道:“只是个想法而已。”
“我的天呐——我是说,哎呀,我觉得他说得对!”萨斯基娅转头看向鲁希尔德,“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树枝内部为什么没被水淹的原因吗?你说阿尔利姆——世界之树的血液——会吸收空气。也许是这样,又或者它能产生空气。不管怎样,在熔化的阿尔利姆周围,空气会更浓稠些。但要是把阿尔利姆拿走——把树枝的血放干……”
“空气就没了,”鲁希尔德若有所思地说,她转头问流浪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流浪狗皱起眉头,“我不记得了。”
“那我们能堵住那个洞吗?”萨斯基娅说,“止住流血?”
“不行,”鲁希尔德说,“也许埃尔西亚诺下面的裂隙最终会自己闭合,但我们没办法加速这个过程。就算石匠们还有魔力也不行。打开裂隙的那些石匠都被他们释放出来的大火烧死了。现在裂隙已经打开了,就算有人愿意冒死一试,也没人能靠近到足以挪动它周围的阿尔格努姆,因为阿尔利姆燃烧时温度太高了。”
萨斯基娅皱起眉头,“也许有某种铠甲或者魔法能抵御那种高温呢。”
“除了住在内部空洞里的那些生物,没什么能抵御熔化的阿尔利姆产生的火焰,”鲁希尔德说,“那些生物本身就燃烧着同样的高温,对我们没什么用。”
“我们肯定能做点什么的,”萨斯基娅向矮人们和流浪狗投去恳求的目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已经……”克韦尔迪说,“但我们——我是说矮人们——可以做些事来求生。我们可以离开。”
“离开树枝?”
“嗯——不,”克韦尔迪说,“嗯……也许吧,但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离开。不过我知道我们可以离开地下世界。冒险深入辛迪尔,靠近阿尔利姆的地方,那里的空气还能维持很长时间。”
“德瓦隆多恩,”萨斯基娅倒吸一口凉气,“或者,但愿别这样,威尔伯贡德。”
“嗯,”克韦尔迪说。
“他可能说得对,”鲁希尔德说,“在外部空洞里,我们也许能撑到辛迪尔自我恢复的时候。又或者,如果它注定要变成另一片死亡之地,我们也能撑足够长的时间去找到解决办法——止住流血,或者把所有人都转移到新的树枝上去。”
“抛弃我们的家园?”鲍尔德雷格说,“我们拼死拼活保卫的家园?我的宝贝为之牺牲的家园——”他哽住了,没再说下去。
“弗雷吉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我们的族人而死的,巴尔迪。”鲁希尔德轻声安抚道。
“嗯,”鲍尔德雷格又一次凝视着炉火,“嗯,她确实是。”
“我们没办法说服所有人都离开,”鲁希尔德说,“但我们可以先开个头。我们在德瓦隆多恩建立一个聚居地吧。地下世界的情况越糟,加入我们的人就会越多。我们可以为他们打好基础。”
“我还有个提议,”萨斯基娅说,“不过恐怕你们会觉得这个想法……挺有争议的。”
几分钟后,她把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想邀请尖耳族加入我们的聚居地?”鲍尔德雷格瞪大了眼睛,气愤地说,“就是那些差点把我们灭族的家伙?那些折磨、奴役我们族人的家伙?”
“说句公道话,你们矮人也差点把他们灭族了呀,”萨斯基娅说,“大家都一直在互相伤害,看看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而且,我们要邀请加入聚居地的可不是那些刚刚想杀我们的人,也不是那些奴役矮人的家伙。不过……他们当中确实有一些人想杀我。”
“萨斯基,你肯定知道我们根本没办法说服族人跟阿尔瓦里生活在一起的呀,”鲁希尔德说。
“你们可能不得不这么做,”萨斯基娅说,“除非你们打算把辛迪尔上的每一个阿尔瓦里都消灭干净。要是那样的话,祝你们好运,不过我可不会参与其中。你们要是想搞种族灭绝,那就自己去吧。”
矮人们怒视着她,而她回瞪过去的目光比他们更凶狠十倍。最后她叹了口气,“听着,如果我们预想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地表——不管是这里的地下世界,还是上面的辛迪尔——很快就会变得不适合居住了。外部空洞以及周边的隧道将是唯一能让人存活的地方。你们觉得阿尔瓦里会想不到这一点吗?他们不会来敲你们的门吗?如果我们不达成某种协议,那就只有一种结果了。又一场战争。一场双方都无法幸存的战争。一场为了争夺上一场战争剩下的那点可怜资源的战争。你们难道还没看清这让你们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公主说服我了,”流浪狗说,“目光短浅、固执己见的软脚虾们。应该听公主的话。”
鲍尔德雷格皱起眉头,“你当然会这么说啦,巨怪,免得你没伴儿陪你睡觉了。”
鲁希尔德拍了拍这个矮人的胳膊,他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些许愧疚的神情,“我……会和一些人谈谈的,”她说,“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接受这个想法。这不容易,但萨斯基说得对。我们必须试着找找别的办法。”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他们悄悄传出消息,说复仇者要在德瓦隆多恩建立一个新的聚居地,任何人都可以加入,这可能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最后还提到,他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曾经的死对头有可能成为邻居的这种可能性。
与此同时,萨斯基娅联系了加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他虽然不情愿,但也认同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费尔斯普尔是唯一一个拒绝参与入侵地下世界的主要聚居地。当她问他原因时,他神秘兮兮地回答说他们有自己的理由。不管怎样,这让他们成了加入新聚居地的理想人选。
最后,有一千多名矮人报名加入了聚居地。这在幸存的总人口中只占一小部分,但他们被要求离开自己的家园以及熟悉的一切,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在德瓦隆多恩的情况会比这里好。不过这好歹是个开始,虽然规模不大,但总得有个开头嘛。
殖民者们会分批抵达,首先是一百名最健壮的人,他们要建立防御工事,为后续到来的人建造房屋。萨斯基娅和她的朋友们加入了第一批队伍——除了米尔娜和索里克,他们会在一个月后随第三批队伍出发。
还有一群可爱的家伙也加入了他们,这些家伙来自索里克和她相遇那天带她去看过的洞穴,很可能是那些在与火法师战斗中牺牲的同类的亲属。如果说有哪个物种能在即将到来的严酷寒冬中存活下来,那肯定就是这些可爱的家伙了,但萨斯基娅也不会拒绝他们。她欠他们的情,永远都还不清。
沿着主通道的峡谷向上行进的这趟旅程,令人胆战心惊,足足花了两周半的时间。鲁希尔德说得没错,往上走比往下走难多了,而且由于这次探险队伍规模庞大,要携带大量装备,再加上峡谷底部附近的道路都被冰覆盖了,这就更难了。不过随着他们越爬越高,空气变得暖和起来,冰也渐渐变成了她记忆深刻的泥泞和湿滑的岩石。
要带着孩子和老人爬上峡谷可真是一场噩梦。而且他们等得越久,这趟旅程就会变得越艰难。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想办法做到,因为这是他们求生的唯一途径。
他们在一处高地上安顿下来,从这儿可以俯瞰英格洛马尔那片被水淹没的废墟。这些废墟能为他们提供大量的建筑材料,用来快速启动聚居地的建设。对萨斯基娅来说,拆除一个失落文明的遗迹似乎近乎亵渎,但矮人们可不这么看。
不过目前,早期的建筑会先用木头而不是石头来建造,能提供一些基本的遮蔽处就行。
这些简易小屋的建造工作进展缓慢但很稳定,等第二批一百名定居者到达的时候,刚好有足够的房屋等着他们。
快到第一个月月底的时候,一群形形色色、疲惫不堪的精灵蹚过浅湖朝这边走来——走的正是萨斯基娅和鲁希尔德最初进入德瓦隆多恩时的路线。加兰和努伊勒走在队伍前面,眼睛紧张地瞟着周围对准他们的一圈弩箭。
“瞧瞧这架势,”鲍尔德雷格看着加兰,扬起眉毛说,“我们都能拿他盖间房子了。”
萨斯基娅笑了。确实,这个德鲁伊现在看起来更像树精或者树人,而不是精灵了。然后她的目光移到跟在他后面聚集起来的其他精灵身上,她自己的眉毛也扬了起来。大多数精灵都带着弓箭、长矛,穿着精灵们常见的服饰——飘逸的披风、煮过的皮甲和绣着花纹的长袍。不过有几个……挺奇怪的。
有个瘦高的年轻精灵头上戴着一顶很像牛仔帽的帽子。另一个戴着眼镜。还有,那个女孩的束腰外衣上绣的是彩虹猫吗?
那个想当牛仔的精灵走上前,用带着奇怪口音的唐语说道:“我们是和平而来的。”他摘下帽子行了个礼。
萨斯基娅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脸,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心地笑出声来,把气吐了出来。
“你好啊,达利姆,”她说,“欢迎来到新英格洛马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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