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肯定就是石之种了。这就是鲁希尔德所说的“交欢室”了。
这个房间本身,除去那些正在交欢的矮人,让她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明显她以前从没来过这儿。
萨斯基亚试着无视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在她的小地图上搜寻着……
找到了!就在上面几层。她的朋友在西侧的一个小房间里。
跳进鲁希尔德的脑海中,萨斯基亚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恐慌。在这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黑暗。是一个漆黑的房间,还是……?
不,并非只有黑暗。时不时地,会有一些画面在黑暗中短暂地亮起。一个年轻的矮人女孩,调皮地咧嘴笑着。一个男性矮人冲她大喊大叫,脸上有一道撕裂的伤口,鲜血淋漓。一个精灵小孩趴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斧头。有一次,萨斯基亚自己那巨怪模样的脸出现了,冲着她微笑,却没露出一点牙齿。还有巴尔德里格,正放声大笑。
鲁希尔德肯定是睡着了,又或者是陷入了比睡眠更深的状态。就算是之前她窥探加雷恩的梦境时,情况也和现在不太一样。
在同一个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地图标记,于是她跳进了那个人的意识里,然后发现自己正俯视着鲁希尔德昏迷不醒的身体,她被绑在床上。她的胸脯有节奏地缓慢起伏着,呼吸平稳。
萨斯基亚的视角转了一圈,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刚走进房间的不同的矮人,那是一个皮肤光滑的家伙,头发花白相间,胡子有点蓬乱,脸上还皱着眉头。他的地图标记是深红色的,几乎接近紫色了,这意味着他拥有极其危险的强大力量。
“她怎么样了?”他问道。
直到这时,萨斯基亚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不仅能看到,还能听到声音。刚开始和加雷恩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情况稳定,尊敬的议长,”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就是她此刻附身的这个矮人的声音,“她至少还得昏迷六个钟头呢。”
议长?所以这就是鲁希尔德的父亲,曼戈恩了。
“五个钟头的时候再给她用一剂药,”议长说道,“在我们把她胸口里的那个东西取出来之前,不能冒险让她醒过来。现在要把她从那些尖耳朵的腐化影响中救出来可能已经太晚了,但不管怎样,我要结束我女儿的痛苦。”
“当然,尊敬的议长。不过我得再次提醒您,取出那个东西是有风险的。阿尔利姆就紧挨着她的心脏呢。甚至可能已经刺穿了——”
“我知道风险,医师。要是我女儿神志清醒的话,不管有多大风险,她都会让我们这么做的。天一亮,我们就动手。”
曼戈恩没等对方回答,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萨斯基亚切断了连接,跑去找其他人。她话还没说完,矮人们就立刻行动起来,去拿武器和装备了。
“你们要去救她,”她说,这话其实算不上是个疑问。
“对,”巴尔德里格说,“告诉我那些混蛋把她关在哪儿了。”
她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情况,最后说道:“位置很高。你们打算怎么上去啊?”
“可能你听着觉得奇怪,但这可不是我们第一次潜入纺锤柱了,”弗雷吉说。
“是啊,”巴尔德里格轻笑着说,“还记得那次我把一只死夸伯放在学监的枕头底下吗?那可真是件好玩的事,值得——”
“你个傻小子,”弗雷吉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但我是你的傻小子呀,”巴尔德里格说着,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
“现在真的是干这个的时候吗……?”萨斯基亚嘟囔道。
克韦尔迪像矮人那样耸了耸肩,“他们每次在……进入危险之前,总是这样。”
他俩刚一吻完,巴尔德里格和弗雷吉就又立刻严肃起来,开始干正事了。这三个矮人在他们的铠甲外面穿上了他们所说的典型的石匠服饰。他们每人都拿着一根金属魔杖,魔杖顶端镶嵌着看起来像是真正的阿尔利姆的东西。实际上,她怀疑那些就是从真正的石匠那儿缴获来的真魔杖。萨斯基亚没问那些原主人怎么样了。
“我真希望能跟你们一起去,”她说,“看到你们为了救她在外面冒生命危险,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实在受不了。”
“我可不会用‘没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凯撒托,”巴尔德里格说,“你给我们提供了能救她的信息。这就足够了。”
在他们做准备工作的时候,萨斯基亚给他们画了一张她看到的每一层的大致地图,尤其仔细地标注了鲁希尔德被关押的那一层。
然后他们就出发了。只剩下萨斯基亚、流浪狗和默娜以及那些魔像留在这儿了。至少身体是留在这儿了。
得到弗雷吉的许可后,萨斯基亚进入了这个矮人女子的脑海里,看着他们从墓穴里出来,穿过漆黑的城市街道,朝纺锤柱走去。
到了那儿之后,他们就径直从前门走了进去。守卫们几乎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大多数石匠都不在……显然是去引发一场末日浩劫了,而且当时已经是深夜了,所以他们往里面的竖井走去时,走廊里基本没什么人,竖井那儿有一部电梯在等着。电梯轿厢的门上有一块石板,石板中央有一颗黑色宝石,周围以圆形图案刻着一些陌生的符号。
克韦尔迪迅速抽出一把小刀,在其中一个符号上又划了几道线。他把手掌按在宝石上,然后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门弹开了。
“没了克韦尔迪我们可怎么办呀?”弗雷吉说。
“呃……我想大概只能走楼梯了吧?”克韦尔迪说。
“我那是反问句,你个笨蛋,”弗雷吉说。
进了轿厢后,克韦尔迪把手按在地板上的另一颗宝石上。门关上了,轿厢开始上升。
然后一直升,升,升。就和从外面看起来的一样,又慢又晃。萨斯基亚甚至都没在轿厢里,却都能感同身受地觉得牙齿跟着打颤了。
当他们从竖井顶部走出轿厢时,距离鲁希尔德所在的位置只差几层楼了。巴尔德里格对照着萨斯基亚给他的地图,带着他们上了几段楼梯,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了关押着那个沉睡囚犯的房间。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个明显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另一个则站在那儿挖鼻孔。看到弗雷吉手握匕首,悄悄朝那个挖鼻孔的守卫走去时,萨斯基亚紧张起来。在靠近到只剩最后几米的时候,这个矮人女子用手臂捂住他的嘴,然后用匕首划过他的喉咙。在她把还在抽搐的尸体放倒在地上时,另一个守卫猛地惊醒了。几支弩箭穿过他的喉咙和张开的嘴巴,鲜血溅到了墙上。
萨斯基亚看着克韦尔迪和巴尔德里格把尸体拖到看不见的地方,心里一阵恶心。她永远都没法习惯矮人们对待杀戮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这么做,守卫就可能会拉响警报。也许他们本可以试着说服守卫放他们过去,但是……不,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
幸运的是,房间里唯一的人就是仍然昏迷不醒、被绑在床上的鲁希尔德。弗雷吉把一个小瓶凑到她嘴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恍惚,没能完全聚焦。
“嗯……?”她低声嘟囔着。
“我们来救你出去了,”巴尔德里格说,“你能走路吗?或者至少能踉踉跄跄地走也行啊。”
鲁希尔德点了点头,在挣扎着站起身,双脚还在发抖的时候,她瞪大了眼睛,“那个该死的混蛋!我要杀了他。”
“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你要是还这么想,我帮你,”弗雷吉说,“但不是现在。咱们赶紧走。”
弗雷吉殿后,巴尔德里格和克韦尔迪半扶半架着鲁希尔德沿着走廊往自由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萨斯基亚看到在关押鲁希尔德的那层楼上面的一个大房间里有个红紫色的标记。她几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跳进了那个人的脑海里。
透过曼戈恩的眼睛,她看到他后背紧紧靠着这个装饰奢华的房间的墙壁。萨斯基亚听到他深吸了几口气,呼吸急促且颤抖。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呀,姑娘?”他轻声说道。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尊敬的议长,是我,英格莱沃。能和您说句话吗?”
曼戈恩叹了口气,打开了门,“又怎么了,第二学监?”
“是关于复仇者说的那些话。我一直在重新查看一些计算数据,我觉得她说的可能有些道理——”
“你别说了,学监。”
“可是,怀着万分的敬意,尊敬的议长——”
“我说了停下。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他叹了口气,“就算我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信使根本来不及赶到我们的人那儿了。五天之内,就会有一场清算。那些尖耳朵会被烧光的。要是整个世界跟着一起毁灭,那也没办法了。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没办法了。现在你走吧!”
萨斯基亚心里一阵冰冷。五天。只剩五天就要……基本上就是世界末日了。
她回到弗雷吉的脑海里时,他们正好走进电梯。他们把鲁希尔德放在地板上,轿厢开始晃晃悠悠地下降。
轿厢下降到一半的时候,从对面的竖井那边传来一声大喊。大家都紧张起来,手指迅速摸向武器,直到发现那喊声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才放松下来。萨斯基亚困惑地看着一个白发矮人对着两个违反宵禁、偷偷溜出宿舍的小男孩大声呵斥。
等他们到达一楼的时候,鲁希尔德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不用人扶也能踉踉跄跄地走路了。这倒也好,因为就在他们走出轿厢的时候,上方传来了号角声。
巴尔德里格皱起眉头,抽出他的弩弓,在每个卡槽里都搭上了一支弩箭,“我还以为能顺利逃脱呢。都警醒着点,把你们的刀磨得更利些。”
沿着隧道走了没多远,萨斯基亚就想冲他们大喊让他们找地方躲起来。四个黄色的标记从拐角处朝他们冲了过来。
巴尔德里格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因为在守卫拐过拐角的时候,一支弩箭已经飞了出去,然后……
那支弩箭射穿了一个年轻石匠的手,他吓得把魔杖都掉了,瘫倒在地上,一边惨叫着,一边紧紧捂着流血的手指。他的三个同伴吓得停住了脚步,脸色煞白。“你射中万格布劳尔了!”其中一人脱口而出。这时萨斯基亚才意识到,她之前见过这些人。他们就是之前袭击她和流浪狗的那几个新手——就是被鲁希尔德狠狠教训过的那些人。
鲁希尔德把手放在巴尔德里格的肩上,巴尔德里格便放下了武器。
“这是个不幸的意外,”鲁希尔德说,“你们最好赶紧去找医师,动作快点,新手们!这儿对你们来说不安全。我们正在追捕一伙危险的入侵者。”
他们盯着鲁希尔德看了好一会儿。和上次见面不同的是,这次她的脸没有被兜帽遮住。
“那是……?不可能吧!”
“画像上的那个人。那个雕像!”
“复仇者……?可她不是死了吗?”
“我们没时间在这儿耽搁了,”弗雷吉低吼道,朝那几个新手走去,“你们赶紧走,小伙子们,不然我们可又要犯错了。”
那几个新手吓了一跳,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受伤的那个甚至都顾不上捡他的魔杖了。
矮人们没有朝前门走,而是匆匆上了一段楼梯,从二楼的一扇窗户爬了出去。在外面,他们在墙壁、树篱和石塔之间穿梭,躲开了正在附近街道搜寻的几个守卫的视线。在电影和游戏里,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他们觉得马上就能安全脱身的时候,就会被发现,然后就会引发一场打斗或者追逐的场面。
让萨斯基亚松了一口气的是,今晚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们顺利地穿过城市,回到了石堡,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
当他们围坐在篝火旁讨论这漫长一天所发生的事时,鲁希尔德强忍着怒火说道:“我让他停止那个愚蠢的计划时,他居然指责我和那些尖耳朵是一伙的。我!为他们效力!然后事情就有点失控了,我可能还试着把他陷到地里去了……”
萨斯基亚暗自叹了口气。这就是鲁希尔德式的“外交手段”发挥到极致的表现了。
“接下来我就只记得脖子上被扎了一针。我都不知道要是你们没来救我,我会怎么样。”
“他打算把你胸口的专注之物取出来,”萨斯基亚说。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那可就……”
“会要了你的命,”萨斯基亚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医师试着劝他别这么做。他基本上就是说,他宁愿你现在死了,也不想让你带着那些阿尔瓦里的‘腐化’继续活下去。”
鲁希尔德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经疯了。爸爸以前就不太好相处,我也不是那种特别听话的女儿。在纳迪那件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法达成一致了。但以前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糟糕过。”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鲁希尔德,”萨斯基亚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以为你死了。我觉得他是把自己的悲痛都倾注到这个导流工程里了。不惜一切代价向精灵复仇。他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计划的。”
“是啊,现在是没法劝他改变主意了,”巴尔德里格说,“而且其他石匠还都听他的。我们这下可是和整个公会都结仇了。”
“我觉得这都不重要了,”萨斯基亚说。看到其他人都瞪着她,她解释道:“很明显,曼戈恩在这件事上这么疯狂,这挺糟糕的,但我无意中听到他和一个下属的谈话。他说就算他想阻止石匠们,也无能为力了。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在信使有可能赶到他们那儿之前,事情就会发生了。”
“如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那卡尔本为什么要给你托那个梦呢?”鲁希尔德说着,一脸挫败的样子。
“我们确实做不了什么,”萨斯基亚说,“但可能有其他人能做点什么。而且很抱歉,这个能做事的人是个尖耳朵,你们可能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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