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封检举信,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一个旧信封里,试图掩盖它可能带来的风暴气息。他环顾了一下门卫室,这个狭小的空间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留恋和不舍,因为他知道,迈出这一步后,一切都将改变。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门卫室,朝着段长办公室走去。一路上,他感觉同事们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仿佛他们都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和即将要做的事情。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加速一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高层得知此事后可能出现的愤怒和报复的场景,但他咬着牙,没有停下脚步。
当他终于站在段长办公室门口时,他举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好几秒,才轻轻地敲响了门。段长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心头一紧。他推开门,看到段长疑惑的眼神,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信递过去,段长接过信,眉头微微皱起,开始翻阅起来。常宁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眼睛紧紧地盯着段长的表情,试图从那细微的变化中捕捉到一丝希望或者危险的信号。
段长看完信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着常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思索,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常宁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是敷衍还是承诺,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
回到门卫室后,常宁感觉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段长真的会秉持正义,将此事向上级如实汇报,还是会与那些高层勾结,将他这个“麻烦制造者”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他望着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他,正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孤立无援,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决。
常宁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中如坐针毡地度过了几日,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的内心时刻被焦虑和恐惧充斥着,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怎样的命运裁决。终于,那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的一纸调令无情地降临了,他被硬生生地调离了那个早已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纹路般的工作环境,前往一个地处偏远至极、远远地避开了市区繁华喧嚣的小小车站。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极易被人忽视的四等车站,它静静地隐匿在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处,四周是连绵起伏的荒山和稀疏的灌木丛,仿佛是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的孤独角落。当常宁怀着沉重得如同灌满铅水的心情,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入这个全新而又陌生的工作地时,一种难以言喻、深入骨髓的落寞感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瞬间淹没。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破败萧条的景象,车站的设施简陋陈旧得让人触目惊心。墙壁上的漆皮大片大片地剥落,裸露出斑驳陆离、深浅不一的底色,仿佛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伤痕。候车室里的长椅也残缺不全,好几条腿不知去向,只能歪歪斜斜地倚靠在墙边,仿佛是一位位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老人,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仅有屈指可数的几趟列车会在此短暂停靠,而且间隔时间漫长,每次列车进站时带来的那一丝短暂的喧闹,过后便又迅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乘客更是稀稀拉拉,寥寥无几,与他之前所在的那个热闹繁华、人来人往的大站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宛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实行的工作制度是倒班上两天歇两天,这意味着他要在这小小的车站里连续坚守 48 个小时,不眠不休地应对各种状况,然后才能获得 48 小时的休息时间。在这漫长而又艰辛的 48 小时值班期间,常宁身上肩负的责任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仅要全神贯注地负责检票、一丝不苟地维持秩序等常规工作,还要兼任清洁工、修理工等多个角色。当白天的喧嚣渐渐散去,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当最后一趟列车缓缓地驶离站台,站台瞬间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孤独的身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蜷缩在那狭小逼仄的值班室里,破旧的窗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丝丝冷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无情地灌了进来,如同一把把冰冷的匕首,刺痛着他的肌肤。陪伴他的只有那昏黄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以及如潮水般涌来、绵绵不绝的无尽思绪。
他的心中深深地明白,这样的工作安排或许就是一种变相的“流放”,是那些被他触动了利益的高层们精心策划的一场“温柔报复”。如今,他远离了温暖的家,离开了那些熟悉的家人和朋友,生活变得如同白开水一般单调乏味,曾经对工作怀有的那满腔热情和满心期待,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如今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几乎消失殆尽。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常宁的眼神中仍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倔强,那是一种深入骨髓、永不言弃的坚韧。他默默地在这偏远之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如同沙漠中孤独而顽强的仙人掌,等待着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同时,他也在心底最深处暗暗发誓,绝不向这看似不公的命运轻易低头,哪怕前方的道路荆棘丛生,充满了未知的艰难险阻。然而,在他内心的最角落里,也会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他想着,也许这看似残酷的安排背后,其实是领导对他的一种别样的爱护呢?也许领导是在暗中保护他,让他远离那些是非纷争的漩涡中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让他重返正轨?尽管这一丝希望是如此的渺茫,但它却如同黑暗中的一颗星星,在常宁的心中闪烁着,给予他一丝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这漫长而煎熬的 48 小时值班,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常宁而言都好似在荆棘丛中艰难穿行,身心俱疲的他在极度忐忑的心情中,宛如狂风巨浪里的一叶孤舟,靠着心中那如烛火般微弱却顽强闪烁的一丝倔强,以及对未来几乎不可见的微弱期许,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终于拼尽全力艰难地支撑了下来。当他那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双眼看到接班的工友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尽管心力交瘁,但眼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希望的光亮,在这被世界遗忘的孤寂之地,这或许是他难得的能与外界有所接触、获取信息的宝贵机会,仿佛是黑暗中透进来的一丝曙光,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
来接班的是一个陌生的工友,名叫单勇。他身形高大挺拔,犹如一棵苍松矗立在那里,面容透着几分憨厚质朴,给人一种老实可靠的第一印象。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显得有些不自然,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游离不定的目光,都泄露了他内心的纠结与不安。尤其是他的眼神中满是欲言又止的纠结,仿佛有千言万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憋在了喉咙口。常宁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这段时间在复杂环境中磨砺出的警惕心,心里清楚,单勇必定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单勇的心头,让他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急切地想要对常宁倾诉,只是由于初次见面,彼此之间还存在着陌生感和隔阂,再加上这周围弥漫着的复杂而压抑的环境氛围,让他心生顾虑,不敢轻易开口。
常宁强打起精神,冲单勇微微点了点头,嘴角牵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随后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交接工作。他详细地介绍着这两天站内的各种情况,从列车的进出站时间、客流量的大小,到哪些设备出现过故障以及目前的运行状态,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格外留意,以防出现安全隐患等等,事无巨细,一一说明。而单勇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从常宁身上移开,投向周围的墙壁、地面或者窗外,似乎在思考着更为重要的事情。但每隔一会儿,他又会不自觉地抬头看看常宁,嘴唇微微颤动,那细微的动作仿佛是内心挣扎的外在表现,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喉咙处微微滚动,泄露了他内心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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