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说林叔家是乾元五年遭的事,所遭何事?”刘仁杰试探着轻轻地问道。
张松没立即回答,而是沉静着,脸上充满了纠结。过了小会,才传来张松的声音。
“林叔擅打猎,常年往山里跑,也时常能带出些山货。大旱之初,林叔家也与我们般向恒家借了贷。大旱第二年,村里人大都苦撑不下被恒家收了田地,林叔家靠着林叔的本事苦撑到乾元五年才被恒家收走田地。那年也是秋去冬来时,恒家来林叔家收地。”这时张松停顿下来,牙齿咬着下嘴唇,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那时,我刚好在现场。林婶如当初我爷一样跪着求恒家老家宽限时日。小虎这犟孩子,平时常与我们大孩玩耍时,便常说爱他爹他娘亲,瞧见他娘亲给人跪求,以为他娘亲受人欺,死轴性子上来,便拿林叔给他做的弹弓打恒家老爷的脸。恒家老爷受痛恼羞成怒,冲过去拿起手杖往小虎头上敲,小虎这犟孩子也不知道要跑,被敲个正着。林婶扑过去欲护小虎,抱起小虎那会看到小虎不好了,便要跟恒家老爷拼命,恒家的家丁见状便冲过去一顿乱棍毒打。”
此时张松双眼泛红,眼角挂着泪珠,滴滴欲坠。满脸悲伤,嘴里发出呜咽声,同时呢喃着“也不知道要跑”。
“嘭”的一声木桶掉落声传来,刘仁杰寻声望去,只见林清蹲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膝盖上,头埋于双手上,双肩不停上下波动,不时传出抽泣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林叔打水归来,不巧被张松的话语无意中勾起心伤,巨大的心疼足以让他一时不能自已。身旁的张松此刻也是泪流满面,刘仁杰知道,此时此刻,这两个男人很伤,只有默默地陪着。
“那时很难,为了保住家里那丁点田地,我难得着家,总想着能在山里搞个大的来抵债。临近贷期的那几日,压力使我无比焦虑,多时的干旱又使山里货少,于是我更坐不住了,便进了深山。谁知,淹死的总是会水的,我竟然在山里迷了路。迷了路后,想到贷期已近,想到家里只有媳妇和小子,忧心他们难以应付,越想越慌,越慌越找不着出山的路。当我丢了半条命终于回村时,见到的只有两座新坟。”
林清坐到大石头上,与刘仁杰他俩坐在一起,面容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冷酷、淡然的模样,好似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其实不然,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一种心死了的淡然。
“邻里的老人与我说,他娘俩出事那天便让人进山找我,没能找见我。邻里欲帮忙安置虎子,孩他娘不让,就那么抱着,饭也不吃,也不让人给伤上药,就那样,隔天孩他娘就随虎子去了。”
林清此时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遂,深遂中燃烧着一团烈火。
“我在孩他娘和虎子的新家守了三日,也哭了三日。下来后,我便什么都不想了,我蹲在上洛村村边,我蹲在官道边,只要见恒家人,只要见那些为虎作伥的家丁,我提弓就射。苍天不公,十来年了,我还是报不上仇。我不敢回村里的屋,我怕受不住,丢了为他娘俩报仇的心,找他娘俩去。”
此刻,刘仁杰听出了支撑林清走到如今的信念是什么了,或许这也是人世间的一种能永恒的信念----复仇。也正是这种执念,赐给了林清一股力量,尽管这力量初时是渺小的,可它持续性很强,日月增长下,它将让林清长成一头猛虎,待他出山之时,誓会将猎物按在地上,撕碎,只留下猎物的声声哀嚎。
三个男人就那么定定地坐着,望着远处的山峦,没再言语,很久,很久。不知坐着多长时间了,刘仁杰把手轻轻放在林清的肩上说道:“我定帮你把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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