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缘走后,书生们的酒局也随之告一段落,如果按照以往流程,在单纯的酒局结束后,应该还有诗词歌赋以及品鉴一类的环节,这是少数几个才学好的人的主场,特意来彰显一下学子们的文人风度。
但是今天被柳清缘这么一冲击,大家已经没心情继续干什么喝酒赋诗聊文章了,他们现在只想将自己遇见“仙人”,且仙人打算在城外暂住的事情给家人们说说。
哪怕作为这次酒局组织人之一的王子服,也早就没了兴致,于是这场酒局就这样草草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与家人奔走相告。
只是在他们看来,仙人的出现,还有未来会出现更多奇人异士的消息,都是自己亲身体会、板上钉钉的事,是那位自称剑子仙迹的仙长亲口所说。
但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别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这人刚从酒局回来,可能还没醒酒,还在说胡话。
“嫂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没喝醉。”
王二郎便是被怀疑喝酒喝大的其中之一,其实他喝的酒很少,不然也不会是第一个发现东西被扔出去,还很快意识到可能会砸到人的那个。
但即便如此,酒桌上大家来来往往,他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染了很浓的酒气,而且说出来的话也着实有些惊世骇俗,因为自己兄长没有去酒局,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跟对方说酒楼遇仙人的事情。
只是他回来没看见自家兄长,只有嫂子陈氏在家,没看见人,王二郎心里也不奇怪,他哥最近都不知在干什么,一天天的往外跑,早出晚归,也不说去哪,家里人都习惯了。
两兄弟的父母走的早,老二还没娶妻,因此家中事务一直是他这个嫂子,王家老大的妻子陈氏操持,陈氏将家中打理的非常不错,让两兄弟能责无傍贷的念书。
因此在平常,两兄弟也会多与她商量着办事,所以王二郎回来即便没见到自家兄长,他也没多瞒,直接先跟陈氏说了。
“最近城里是来了几个道士没错,但你说的那位仙人我可没听过。”
柳清缘这才来第一天,自身形象再醒目,消息传开也是需要时间的,白发道人的事情还没穿到陈氏这里,在她看来,王二郎所说真的是闻所未闻,再一看对方这满身的酒气,她便觉得是这人酒还没醒。
但是对方的性格她也了解,除非酒局上有人压着他灌酒,否则王二郎不会真的喝醉回家,而且对方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醉汉的样子。
可酒杯砸中路过的仙人,仙人又打算在附近长住,这么荒诞又凑巧的事,可信度真的不高。
“我真没胡说,在场同窗都看见了,剑子仙长是今个儿刚到城里,过了今天,这事就会传开。”
大部分书生想的,都是赶紧回家通知亲朋好友,以后再见到就能提前打声招呼,万一真遇上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们也有个解决的门路。
“我们这儿就是个小城,哪儿轮得到仙人来这里常住?”
陈氏始终捋不过这些逻辑,他们这里虽然这里不缺达官显贵,但终究不是首都大城,哪怕落到说书的嘴里,都叫不出个漂亮名字来,对方要真是个了不得的仙人,不直接去天子脚下拜访,来这里做甚?
“仙长说只是来凡尘游历一趟,不打算与人世有太多交集。再说咱们这里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从前不是还有人说西南那片山里有妖怪吗?”
“这算好事吗?”
陈氏无奈的摇摇头,别的地方出名,不是名流才子就是风景山水,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成了山里妖怪?
嘴上说着不信,但王二郎素来实诚,就算不是真的仙人,他口中那人也绝对是个有本事的,陈氏心中还是认真记下。
正巧在这个时候,王家老大回来了,看见自家弟弟的时候,他还有点惊讶,私塾同窗们的酒局他以前也去过几回,知道大概流程,这个时间王二郎应该是回不来的。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正好,我有事……”
“那个,我有些事要……”
看见兄长回来,王二郎打算将刚才跟陈氏说的话再说一遍,谁知对方也是带着事务回来的,兄弟两个的话头正好撞在一起。
“呃……”
而比起弟弟的急切,做哥哥的反倒显出几分踌躇,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要不小弟先说?”
“大哥先说吧。”
反正已经跟陈氏说了一遍了,王二郎现在更想知道自家兄长要说什么,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老往陈氏的方向瞟,对方这些天总是往外跑,也不待在家里,他直觉对方现在的样子跟这几天的反常有关。
王家两兄弟之间差了些岁数,老二还是在私塾规矩读书的年纪,老大却已经成亲几年了,所以比起大部分学子,他不需要准时准点的去私塾报道,但这也不代表他可以一天天的不着家。
“这个……”
王家老大,直接叫王生吧,王生最近的确是因为一件事情往外跑,那事还有些见不得人,他也意识到这么瞒下去不行,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说这事。
只是他没意料到自己出去参加酒局的弟弟也这么快回来,他只想好了跟自家妻子的说辞,因为王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自己妻子的态度有直接关系。
原来在几天前,王生偶然起早后就睡不着了,但他起的太早,又没有其他事情做,打算在天还没亮透时出去散步,迎着日出出行,也算是一番闲情雅致。
王生走出家门没多久,便意外碰到一位貌美姑娘,对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也在外面的街道上散步,而且就走在王生前面,走的很慢。
这样漂亮年轻的姑娘天不亮就出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王生心里觉得奇怪,主动上前搭话,几番交谈之后,得知了对方悲惨的身世。
这姑娘的父母爱慕虚荣,为钱财竟把自己的女儿卖给有钱人家做小妾,人刚一进门,那大老婆就嫉妒她的年轻漂亮,平日里处处为难,这姑娘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趁着天色,直接摸黑跑了出来。
听了这番遭遇,王生心中的“正义感”油然而生,表示自己愿意帮助她,然后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趁着天色早,将这姑娘带回了自己家,藏在院里另一处书房的密室里,谁也没告诉,就这样瞒了家里人好几天。
所以这几天王生并不是出门,而是绕了几个弯儿去那密室陪姑娘了,难怪周围熟人这么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这几天都去了哪里。
今天把这事说出来,一是王生得这么些天风头也过去了,便打算找陈氏透露。
“不行!”
听完这些,陈氏柳眉一竖,明显是不赞成王生的做法,不过她激动的原因不是自己丈夫在家里藏了姑娘,而是因为那个姑娘的身份。
那根本不是能用一句“身世悲惨”就搪塞过去的,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妾室,从任何方面都是个麻烦。
“她连自己是哪家的姑娘都没说,这城中的贵人们若是查起来,我们怎么办?”
虽然他们这个王家不如王子服的家世显贵,却也有几间产业,有足够体面的院落,体面到可以建几间密室,但若对上真正的豪强贵族,他们跟案板上的鱼肉没区别。
从名门望族里跑出来的姬妾哪里是能收留的,到时候被发现了都不知道人藏在他们家里,陈氏都不敢想会有多大麻烦。
更何况那姑娘跑出来这么多天,城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新收的美妾就这么跑了不管,这本就不合理。
要么,是真如那姑娘所说,大户人家的正妻讨厌她,跑出来了就任其自生自灭,可能还看着时机会暗害一把;要么,就是对面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一直在暗地里悄悄的找人,这种情况更坏,一旦发现了人在这里,王家可能就成了绑架豪门妾室的罪人。
“你赶紧把她弄走,要是把城里的豪族得罪了,你跟二弟哪里还有功名可谋?”
要是被发现,对方一个藏人的罪名扣过来,摊上这种官司,他们家算是完了。
“可是……”
也不知这人是艺高人胆大啊,还是真心想救美人脱离苦海,陈氏已经说清了麻烦,王生心里却还是向挽留一下。
在他看来,那姑娘在密室里藏了这么几天,外面一点消息没有,或许这事已经过去了呢。
“哥,你别犯糊涂啊。”
王二郎也支持将那女子弄走,当哥的这几天没怎么去私塾,他这个当弟弟的可是准时准点的去上课,城镇不大,私塾书院就这么一家,像王子服那样颇有家资的学子不少,大家打成一片后就爱天南海北的闲聊,从没听过有哪家丢了小妾的。
更何况那女子不说自己从哪家出来,这来历不明的,后患无穷啊!
本来嘛,是王二郎急匆匆的回来,想跟家里人分享今天意外遇到仙人的事情,现在倒好,被自家大哥这么一打岔,先不说仙人了,今晚先把那据说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小妾的问题给解决了再说。
“明天就把她送走吧,问问那姑娘还有什么亲戚,咱们与她非亲非故,若是上了衙门追究起来,根本说不清楚。”
毕竟是兄弟两个,自家大哥有什么心思,王二郎看的很清楚,从对方不愿意把人赶走,还总是向陈氏暗示那姑娘的可怜的态度来看,对方就是看那女子年轻漂亮又好像无依无靠,起了纳妾的心思。
如果只是纳妾,他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家养的起,但绝不能是从大户人家里跑出来的,不知底细的妾室。
天色已暗,但今晚,他们这一家子控盘是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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