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初生牛犊
“第一批下乡的学子结束了,希望能看到成效……”
十月中旬,刘继隆站在凤凰山的国殇墓园内,呢喃着将手中酒水倒在墓碑上,用手不断擦拭墓碑。
他身后站着陈瑛、曹茂、张昶三人,而他所擦拭的墓碑,则是昔年同袍赵迁等人的墓碑。
他将赵迁的墓碑擦拭结束后,起身后退抬头,仰视起了整座国殇墓园。
几千座墓碑在他眼前,这些都是与他从河西走来,为他献出性命的弟兄们。
这几年陇右太平了,没有发生什么战事,因此国殇墓园内的墓碑也没有增加。
可乱世很快就要来了,这座凤凰山上的墓碑会越来越多。
尽管乱世还未开启,可刘继隆似乎已经在脑海中看到了那一幕。
他的心底很纠结,有时候他渴望乱世快些到来,然后他才能争霸天下,将乱世尽快结束后,带着天下百姓迎来盛世。
但有的时候,尤其是面对凤凰山这群墓碑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乱世到来。
他知道乱世到来后,陇右必然要在他的率领下东出,而东出和争霸必然带来死伤。
这么多陇右子弟,他能带出去多少不是问题,他能带回来多少才是问题。
“陈瑛……”
“末将在!”
刘继隆开口,从凉州返回的陈瑛连忙应下。
“之前出征居延海,带兵回乡后,你是什么感受?”
“感受?”刘继隆的问话,让陈瑛错愕片刻,接着面露复杂:
“起先有些不敢回来,尤其是兰州和临州……因此阵没的弟兄,大多都是这两个州的。”
“曹茂你呢?”刘继隆继续询问,曹茂张了张嘴,最后点头道:“末将与陈瑛的感觉一样。”
刘继隆没有询问张昶,而是深深吐出一口气,接着才说道:“是啊!”
“我们把他们带出去,没能带回来,又有什么脸面面对他们呢?”
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张昶三人都十分明白,正是此刻墓园中那些为亲人擦拭墓碑的烈属。
三人情绪低落,可这时刘继隆却道:
“我常与自己说……我们对不起他们,但我们对得起陇右的百姓。”
“他们用性命换来了陇右的太平,所以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
“大争之世就要来了,东出之举势在必行,而此役之中,我们要阵没的弟兄是此前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传我军令……”刘继隆深吸口气,闭目思索之余开口道:
“岷州、兰州、廓州、河州四镇兵额增至四千五百人!”
“末将领命!”
三人闻言作揖应下,而他们也清楚四镇兵额增加后,陇右将变得如何。
此前陇右十四镇中,仅有六镇是满编状态,如今又添四镇兵马,这代表陇右军队的兵马数量达到了五万三千余众。
当然,兵马增加也带来了新的问题,那就是军费度支变多。
因此当刘继隆下令返回都护府后,高进达与崔恕已经在正堂等待许久了。
“节帅,您要扩军?”
“节帅,莫非是朝廷要对我们下手了?”
高进达与崔恕二人开口询问,刘继隆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主位上坐下。
“陇右十四镇,每镇四千五百兵马,这是收复凉州后就定下来的。”
“最理想的情况,是十四镇皆为满编,管兵六万三千。”
“此前都护府没有丝路收入,故此我才只授予了六镇满编。”
“而今有了丝路为我军源源不断提供财富,将军镇满编擢为十镇也并无不可。”
刘继隆话音落下,高进达与崔恕对视,随后点头道:“下官遵令……”
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二人便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毕竟丝路开通后,陇右的财富积累很快,更别提现在刘继隆准许陇右多余粮食往外贩卖了。
二人这般想着,刘继隆也开口询问道:“秋税统计的如何了?”
“还未统计好,但今年起码能收获四百万石秋税。”
高进达将问题回应,接着又说道:“与西川的互市中,过去一个月里涌入三万七千余口。”
“其中只有第一批的八千余口北上,余下百姓都在松州。”
“松州衙门的仓库内倒是有足够的石炭与粮食,这些百姓基本都能渡过寒冬。”
“不过西川还在不断迁徙流民,等开春之后,松州囤积的那二十多万石常平粮,恐怕也会被消耗干净。”
“届时需要从岷州运粮前往松州,再从临州运粮前往岷州。”
“此外,明年涌入百姓,也决定着开春后衙门能卖出多少粮食。”
“下官算过,每涌入一名百姓,都护府都需要费六石粮食去安置他们。”
“安置的粮食,大多从市面采买,而市面的粮食是有限的。”
“届时粮食用多了,能采买后贩往剑南道和京畿道的粮食就少了。”
高进达所说的,是如今陇右的粮食运转问题。
假设陇右今年产粮一千万石,那么赋税是四百万石,百姓手里能留下六百万石。
但问题在于,陇右许多百姓都在这几年太平中存下了粮食,因此他们把新粮换旧粮,留下自己的口粮后,剩余的粮食就会被地方县衙收购。
这些多余的陈粮数量,基本是可以通过算术算出的。
大口每年最少六石,而未成丁的小口则是四石半。
通过这个公式,都护府基本上可以提前知道,每年能卖多少石粮食。
这些粮食收购走,有益于陇右粮价平稳。
但若是涌入人口太多,届时地方衙门采买粮食,市面粮食不够的话,就会将粮价抬高。
高进达担心的,都护府把粮食卖了之后,涌入太多人口导致地方粮食上粮食不足。
他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但这种事情还是得询问刘继隆才行。
对此,刘继隆也没有让他久等,而是直接说道:“预留五十万石就行,余下的正常卖给西川和关内道、京畿道。”
趁着境外诸道粮价飞涨,趁此机会大肆掠财,积攒日后所需军费。
反正只要有陇右这个基本盘在,只要自己不搞什么鲸吞,便很难出现粮草不济的情况。
由于朝廷三次加税,诸道生产基本都遭到了破坏,唯有陇右、河朔三镇这种财政独立的藩镇不被影响。
生产稳定是逐鹿天下的基础,而陇右已经有了这个基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待天时。
不过静待天时实在不好,刘继隆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他目光看向崔恕,略微整理过思绪后,这才主动说道:
“王式那边盯紧,另外再派人打探打探河南道和淮南道、江南道的流民情况。”
“是!”崔恕作揖应下,刘继隆见状摆手道:“都退下吧!”
二人作揖告退,刘继隆也起身走向了内院。
半个月后,距离临州二百里外的河州抱罕县已经被初雪覆盖内外。
“终于回来了……”
马背上,披着披风的青年人呼出一口白雾,接着抖动马缰进入了抱罕城内。
作为河州治所,抱罕县无疑是陇右最为富庶的几座城池之一。
可是面对喧嚣的街市,青年并未逗留,而是抖动马缰前往了河州衙门的后门,下马敲了敲后门。
在木门的吱呀声中,两名兵卒推开了后门,上下打量起了青年人。
“是我回来了!”
青年人将披风取下,露出本来的面貌和体态。
两名兵卒不断打量,有些不敢确认眼前人身份。
“张权、刘懋……现在认出我了吧?”
青年人无奈叹气,两名兵卒闻言眼前一亮,连忙作揖行礼:“小使君,您回来了!”
在这河州,能被称为小使君的人,也就只有刚刚结束下乡回家的马懿了。
马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两人现在怎么也学会看人下菜了?”
“嘿嘿……这…您变化太大,我们两兄弟确实认不出来……”
张权与刘懋干笑回话,马懿也并未生气,只是朝内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以后称呼我表字或大郎就行,莫要称呼小使君了!”
瞧着他朝着内院走去,张权与刘懋面面相觑。
待马懿走远,刘懋这才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小使君变化有些大啊……”
“岂止是大,若非叫出我们名字,我都以为是城里的田舍郎了!”“不过小使君这次对我们态度倒是好了许多,这下乡到底有多苦啊,把人都弄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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