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一家人如此和睦,老的老得慈祥,小的小得可爱,母亲看入了神,竟然忘了吃东西。那个女子见状,提醒母亲:“大婶,一会豆浆就凉了,快吃吧。”
女子的声音很甜美,听着就舒服,就像一阵春风拂过,令人心中爽快,母亲连忙说道:“谢谢。好的,好的,我吃,我吃。”
由于母亲光顾着看他们一家人,耽搁了不少时间,当他们一家人吃完以后,母亲还没吃到一半。
小男孩对母亲说:“婆婆,您慢慢吃,我上学去了。”说道,牵着奶奶的手,一蹦一跳的,一家人离开早餐店,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母亲一个人吃饭,很没有胃口,像吃药一样,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坚持把早餐吃完,起身前去结帐。
老板把母亲递过去的钱推了回来,说:“老奶奶,刚才那个美女已经替你结了。”
“啊。”母亲万万没想到,人家跟自己既不沾亲,又不带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买单。母亲追出门去,早没有了他们一家人的影子,口中呢喃道:“真是一个好儿媳,这个老大姐享福了。”
母亲不想回家,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这是城市里常见的那种小公园,当地人称为“街心花园。”这个时候,上班的忙着去上班,上学的忙着去上学,老年人则还在家里没出门,所以公园里很清静,只有鸟儿在讲着它们的故事,母亲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既不热,也不冷,这是一种让人舒服的天气,可是,在早餐店遇到小彬一家人之后,母亲心中更不是滋味,心头有一种冷嗖嗖的感觉。也许,人都是这样,孤独本身就像冬天,无论在什么季节,都会给人带来一些寒意,哪怕是盛夏之时,也会如此。
母亲记得,还在她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街坊是个孤寡老人,当时可能也就七十来岁,大热天却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当时就纳闷,这个老大爷真是不知道冷热。现在她算明白了,孤独就心冷,心冷的时候,哪怕外面再热,心还是冷的,所以那个孤寡老人大热天穿多层衣服。心冷,身子哪里能够暖和。此时此刻,母亲就有这种感觉,儿媳离了,儿子失踪了,女儿忙着谈恋爱,成天只有自己一个人,随时随地都被孤独所笼罩和包围,穿得再多,心头都是冷的,或者说再多的衣服都抵御不了这样的寒冷,改变不了孤独。
刚才,母亲觉得那个老奶奶很有福气,孙子乖,儿媳孝顺,这都是老年人最希望得到的,这些,自己都没有,理所当然就只有羡慕人家了。
母亲好好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个老奶奶的儿媳,声音甜美是事实,但长相只算得上是中上等。一家人说的话和动作神态,一直萦绕在母亲心头。她在想,要是自己有这样的儿媳,有这样的孙子,就不会孤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跑到公园里来无聊地打发光阴。想着想着,想起了曾经是自己儿媳的莉莉。
把莉莉拿来跟这个女子相比,声音同样甜美,长相上却要漂亮得多,从外表上来看,这个女子真还赶不上自己以前的儿媳。虽然在早餐店里,这个女子确实表现出对自己的婆婆很关心,也很体贴,而自己以前的儿媳呢?仔细回想起来,好象莉莉在自己面前,没有做过什么不妥的事,特别是那次自己住院的时候,整整十天的时间,全靠莉莉照顾自己,同病房的人都说比亲闺女还亲。仅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证明,莉莉对自己不比那个女子对她的婆婆差。因此,那个老奶奶现在所拥有的,实际上自己早就拥有了,只是现在失去了。人往往就是这样,当自己拥有的时候,不太珍惜,或者不知道珍惜,而当拥有变成失去以后,再回头,黄花菜都凉了,这就是,过了这个村,再也没有这家店。母亲这个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因为失去曾经的拥有,所以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坐在空荡荡的公园里,独自一人咀嚼孤独。
母亲把莉莉嫁进我们家这两年来的一点一滴仔细回想了一遍,并没有从中找到莉莉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缺点。当然,莉莉也不是完人,她也有缺点,也有做事不那么合适的时候,但这些都是瑕不掩瑜,总体上来说,莉莉算得上一个比较优秀的儿媳。倒是自己,跟儿媳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自己没给过莉莉什么,似乎没关心过这个儿媳,更说不上疼爱。这都还不说,还经常挑她的毛病,无端地在自己与儿媳之间制造矛盾,一句话,自己对儿媳有偏见,戴着有色眼镜看莉莉。想到这些,母亲有了这样的感觉:看来,是我这个当妈的错了,是我对不起莉莉,是我对不起自己亲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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