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婉沿着廊下向前厅走去,只见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只得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所谓的小心谨慎,便是这左右腰间的两个白玉圆盘嵌貔貅玉佩,玉佩连同流苏下系着的玉铃称作禁步,走路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对玉玲为玉贝形状,通体雪白清澈,虞婉却是恨死了这东西,脚步一旦凌乱,玉贝就会叮当一阵乱想,跟随的侍女便会提醒,而后引来巡逻哨兵的窥探。
但凡不是个受虐狂,古贵族都不可能带着这个东西下葬!
还不能拒绝,宴会这种正式场合,该有的礼仪饰物都必须有,头发上还补了一个紫金发笄。
好在这具身体是max级别的,可能是之前习惯了这种步伐,有了肌肉记忆,虞婉只需要保持节奏一致即可。
不得不吐槽,古代贵族可真是遭罪,这莫不就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一边吐槽一边往前厅走,身后一名侍女抱着琴,一名侍女捧着剑,紧随其后。
这琴也是虞婉一路吐槽的一大槽点,虞婉起床所在的房间里,只有两把琴,起初还以为是无马古琴,侍女抱过来才发现,一个竖着的琵琶和一个横着的琵琶……
好吧,无论是古琴还是琵琶,虞婉都是没学过的……
倒是那个横着的琵琶,有点意思……可以一试。
心下实在忐忑。
时间过得实在漫长,想要早点把自己这段糊弄过去;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切来得太突然,没什么准备时间;同时又格外好奇:这可是鸿门宴,参与历史了有没有?
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跃入脑海:刘邦、项羽、樊哙、范增、项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刘邦单枪匹马的也敢跑过来吃饭,如果这个时候杀掉他,是不是几年以后就不用虞姬虞姬奈若何了?
恍惚间,撞到了一个人,虞婉一怔,没等反应,对方迅速下跪磕头:“少君恕罪。”
语气不急不缓,低头只能看到后脑勺上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紫金发簪。
紫金,青铜也。青铜,不纯的铜,铜矿和伴生或添加的锡或铅熔铸的金属,铜生锈后会呈青绿色,故后人曰青铜。这个时代的人称青铜为吉金或美金,和黄金一样都是金色的。
虞婉定了定神,缓缓道:“无罪。”
又想了一下,好端端怎么会撞到人,一看已经到门口了,这人的站位也不是岗哨该在的位置,于是问道:“汝何人?”
对方起身,将兵器至于身前,抱拳道:“臣执戟郎中,韩信。”
韩信???
这是虞婉穿越以来第一个看到的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刚刚见多了士卒蓄胡子样子,此刻只觉得这韩信的胡子是不是有点少,三十多岁的男子,哪怕是身着戎装,居然也给人一种秀气和瘦弱的感觉。
韩信现在在项羽手底下看大门吗?
从发髻的高低来看,韩信这个时候混的好像不怎么样,远没有什么兵仙的风采。士人皆高髻,感觉这韩信也就比士卒的哨长显贵一些。
也就多看了一眼,正事要紧,马上就要见到一堆名人了,虞婉暗自告诫自己:别跟土包子似的,没见识。
到门前驻足,深吸一口气,待心跳平缓后,虞婉捏了捏自己嘴角,挤出一个微笑,迈步,一步一顿,踏入房内,目不斜视,却余光一顿横扫:
厅中央有一个空着的案几,想必那就是自己应该呆着的地方。再往前看,主位必是那所谓的死老公项羽。
主位旁边还有一中年男子,不知是谁,没精力去猜了。
然后找老头当做定位,右首案前跪坐一人,发须皆白,想必那人就是亚夫范增,看起来离入土没多远了,绝对差不了;范增往后数,年纪大的大概是老反骨,项羽的叔叔,项伯……也有可能是钟离昧什么的,好像是这个名字;
右边第一个人是老头,左边第一人必是刘邦,块头最大的是樊哙,其他的……樊哙并不在这里?哪个是樊哙?
门口这桌面向主位的又是谁?
老娘又不是历史系的,鬼知道谁是谁,历史课本上没写那么多!只恨前世书念的不够多。
侍女将乐器横置与案上,虞婉大袖一甩,跪坐在案前,朝着主位轻轻点头,然后抽了一根棍子便敲。
这个横着的琵琶,叫筑,是敲的,选这个是因为,虞婉会扬琴。
琵琶和筑,都是楚国流行的传统乐器;带弦的,都叫琴。
虞婉不知道这个,但可选项里只能玩这个。
筑,横琵琶模样的乐器,如果只看一边,那就妥妥的是个半圆型的扬琴,只是弦没有那么多。至于右半拉控弦的部分,可以无视,不控弦的后果是没有音阶。
至于曲目……
古曲自然是不会的,也不能选前世熟练的曲子,因为筑的另一边是控弦的地方,少了一只手奏副曲,所以大部分流行的扬琴双旋律都是不可以使用的。
所以虞婉一抬手,就是一手《致爱丽丝》。
万物皆可致爱丽丝,几乎是所有乐器的入门级练习曲目。
婉转清新的琴声自厅堂内流淌,少了控弦之后,琴声整体又低沉和忧郁。
现代仿古乐器,大多以合金丝做弦,声音铿锵清脆;真正的古乐器,琴弦皆为蚕丝,琴声相对柔和绵密,好处是不容易划伤手指。
厅堂内的众人,皆停下了交谈。
观琴不语,这是基本礼仪。
一曲致爱丽丝敲完,也不过三四分钟,好在顺下来不难,虞婉微微抬首,悄咪咪的打量了一番,略微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古代是个什么规矩,虞婉硬着头皮敲第二遍……别的不敢试。
敲完第三遍的时候,虞婉待不住了,减二调的音乐实在不能算好听,根本听不出这首经典曲子原本的味道。也没有人喊停,也没人解围,也没有人可以请教,大概到什么程度才算蒙混过关。
于是虞婉试着去控弦。
前三个四拍都很顺畅,虞婉松了一口气,好像也不难,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在第二个10秒的时候,摁错了弦,导致原本的中调敲成了减二调,手忙脚乱下,琴声戛然而止。
这一刻,虞婉委屈的想哭,想到了放弃,大不了死回去,据说死了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但是真的能吗?也没个穿越前辈回来传授经验说说什么情况。
主位的项羽眯着眼,打量着中央跪坐的这个“枕边人”,总觉得哪里不对。
分明眉眼和原来别无二致,又觉得并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虞婉打量了四周,意味深长者有,摸不着头脑者有,漫不经心者有,还有漠不关心的。
然后耳边传来声音:“昔日臣于芒砀起事,三败于丰邑,暴秦之威惶惶可知矣。幸赖项氏天兵相助,否则臣今日早已是那冢中枯骨。三年以来,臣与大王皆为武信君麾下。项氏助臣良多,臣虽年长,视大王为兄长也。”
武信君是项梁拥立楚怀王后,效仿战国四君子给自己的封号,自比春申君黄歇,彼时已经开始骄傲自大。实际挂名职务是楚国令尹(春申君担任的也是这个职务),令尹是楚国最高官职,官方工资为一万钟(1钟=7石,1石=10斗),掌管一国军政大权,相当于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屈原的家族世代经常占据楚国令尹的职务。
是刘邦在说话,似乎是在给虞婉解围。
虞婉并不领情,如果彼此身份立场已经是对手,敌人说什么话都不用理会。
更何况,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快赶上范增的岁数了,也好意思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鲜肉为兄长,可见这人脸皮有多厚。这种人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听的,卖什么萌都没用。
还不如找找感觉,能顺畅的奏完曲子,把场子找回来。
左首的刘邦还在继续:“楚王所谋,臣实不知。臣曾侍奉信陵君(魏),懂常情知进退,项氏与我有大恩,臣怎可作出那等无情无义之事?今臣于咸阳,乃为大王取之,咸阳财货,臣分毫未动,只待大王矣,大王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
信陵君在关羽之前一直是忠义的代表,战国四君子之首,家喻户晓。如果桃园三结义拜信陵君,和后世拜把子跪关羽性质是一样的。
又有项羽旁边那名中年男子帮腔:“沛公所言极是,沛公大义,世人皆知。现今咸阳无所损,大王无所失。我等皆为楚军,外有十八路诸侯虎视眈眈,大王切不可亲者痛仇者快啊。”
是了,那人必是项伯!
项羽阵营唯一帮助刘邦说话的反骨仔项伯,没想到就坐在项羽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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