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疼得尖叫起来。
母亲心疼地说，“怎么肿成了这样？你咋这么实诚，不会请假歇上两天再干？”
陈杰说，“要是都请假，谁去干活？你没见拆除的那两栋房屋的砖，都要我们去担运回来。”
母亲又看他右边的肩膀，但是母亲怕他疼，没敢去用手摸，就气愤地说，“你们干的活怎么比工程队里的活还重？”
陈杰说，“工程队运砖都是用卡车和翻斗车，我们运砖都是用肩膀担，咋能不比工程队重？”
母亲又说，“工程队的活虽然重虽然累，可是，每个星期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你们自从八月底下了农村，再也不让回来了，一直到了过年，才让你们回来。”
陈杰说，“我这是出公差，茶场黄书记想让我哥给茶场再搞五千斤稻种。真正放假要到腊月二十八那天。而且，要我们过了初五，初六一早就要赶回茶场。”
母亲说，“工程队一年还有十来天的探亲假，才给你们放这几天假？”
陈杰说，“工程队都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执行，可是公社茶场是黄书记一人说了算，他说啥就是啥，没人敢不听，否则，他就会对你打击报复，让你没好日子过。”
母亲就说，“我听带队干部方师傅说农村这好那好的，咋就是这样子？”
陈杰说，“这好那好，那他怎么只在茶场待了几天就跑了回来，再也不回去了？”
说着，陈杰出外去了趟厕所，可是，当他从厕所回来时，看到邻居门前有位白发老太太在门前扫地，当即就很是吃惊。
因为这是唐丽雯家，他这次回来，最想见的就是唐丽雯。
可是，他们家怎么会出现一位白发老太太？
正在他感到纳闷时，那老太太又推开门进到了屋里。
陈杰马上回到家里，朝着母亲问，“我看到丽雯家门前怎么有位白发老人在扫地？”
母亲说，“那是你赵妈。你唐妈家早就搬走了，你赵妈就搬到了咱们家隔壁。”
陈杰一听，感觉像是被雷电劈了一下，整个人被劈成了粉身碎骨，在空中飘落着。
半天，才问，“唐妈家搬到哪里去了？”
母亲说，“你唐伯落实政策了，调到六盘水车站当了书记。你唐妈他们都搬到了那里。”
陈杰没有再继续问，心里悲哀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不想让母亲看出来，就进到了里屋，坐在床边一个劲地在喘着气。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怎么才下乡不到半年时间，心爱的女友就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倒霉？
过去，他一直在默默地爱着李秀明，可是，前两年，李秀明因为铁路工程处招工，改了户口去了云南那边修铁路了；后来，他爱上了唐丽雯，没想到唐丽雯又因为父亲的调动也远走高飞了。
这是他心爱过的两个女孩。
李秀明是他三年级就一直心爱的女孩，不但人长得清秀漂亮，穿戴整洁，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父亲还是工程处的处长。
他喜欢她并非因为她爸是工程处的处长，当时他还小，对工程处处长并不在意，而是喜欢她的清秀、整洁、聪明和那种不俗的气质。
那时，她是他们班甚至是整个小学里最漂亮最娇贵的女孩。
而他则是一名很不起眼的工人子弟。
除过学习成绩好之外，在同学们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和喜欢贪玩的男孩，整天不是跟着哥哥去钓鱼，捉青蛙，就是跟着姐姐挖野菜，打棱角。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就像她的父亲是处长，而他的父亲是工人一样。
但是，他就是喜欢她，爱慕她，把她看成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每天一看到她，心中就会滋生出一种优雅、美好、舒心和向往的心情。
能让他产生出一种向上的力量和进步的欲望。
那是蕴藏在他心中的一种蓬勃奋进的能量，也是他与生俱有的对命运的渴望。
那时，他只是对她爱慕和仰视，却不敢公开表示，生怕会让人家羞辱和笑话。
这种感情一直保持到了初二。
这时，他已经成为一名英俊少年，身材修长，帅气逼人，参加乒乓球比赛在县里获得了第二名，还在学校乐队里担任口琴独奏。
李秀明自然开始对他刮目相看，开始主动地给他推荐书籍，并在一起谈论着读书感想。
虽然两人相互爱慕，却是心照不宣，因为他们年龄还小，只能在学习上相互鼓励，相互比拼。
可是，在那次铁路工程处的大招工中，父母怕她以后毕业了会下农村，就给她改了户口，让她去了铁路工程处当了工人。
李秀明离开后，让他心里伤感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很快就有另一个女孩进到了他的心中。
那是在他上高中一年级时，不知怎么就学会了下象棋。
这个过程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常常能杀败那些整天在小区门前摆摊下棋的父辈成年人。
邻居家的唐伯是工程处一大队的书记，科级干部，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靠边站，就成年累月地待在家里休病假。
有时闲着没事，就把陈杰叫到他家陪他下棋。
可是，陈杰只喜欢打乒乓球，不喜欢下棋。
母亲认为唐伯是堂堂的大队书记，叫你一个小毛孩下棋是给了你好大的面子，就吵着骂着让他陪着人家下棋。
这样一来，唐妈不知怎么就看上了陈杰，三天两头地跟母亲认亲家，想让陈杰跟她家的宝贵闺女唐丽雯定上娃娃亲。
本来，陈杰对唐丽雯并不注意，因为她比他低一级，虽然天天见面，但从未说过话。
他实际上还把她看成个小女孩。
可是，在去她家下棋的这段时间，就见女孩老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下棋。
这就让他在不经意间发现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位漂亮秀气的大姑娘了。
而且，每次女孩见到他时，脸就一下子红了，朝着他莞莞地笑着。
这就让他有了一种莫名异样的情感，渐渐地，两人就有一天不见就特别想念的感觉。
每次想念时，他就用口琴吹起那支感伤悠扬的印尼《船歌》：
呜喂，风儿呀吹动着我的船帆，
船儿在随风向前；
姑娘啊我要和你见面，
对你诉说我日夜的思念。
这是一位从印尼回国的医生送给哥哥的一张唱片，唱片就叫《船歌》。
每当他吹奏这支曲子，唐丽雯就会借故来到他家，或是要借样东西，或是来问道数学题。于是，两人便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可是，他们相恋的时光并不长，一年后，他就高中毕业了，要下乡了。
下乡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能相见。
因为一直没有放假，他也不能回来看望她。
不想，当他回来时，她却因父亲的调动去了遥远的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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