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不平也知此时并非叙旧之时,便急声问道。
“你这般,是作何故?”
那吴义再是带上了面罩,然后徐徐道来。
“我奉官府命游医治疫,经过无数村子,村子沾染瘟疫,便会举着白旗,逢白旗户,我皆会进入查看,若是无治了,就把白旗子扔在地上。”
“这般人,都是全死了?”杨剑指了指村子,吞了吞口水,那满地的白旗,哪还有竖立之旗?
却见那吴义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并未如此,有些人还未死去,躺在死人堆里。”
“那,为何不救?”铁志忍不住插嘴道,他不过是半大小子,天真的觉着不该见死不救。
“不救?”吴义看了看天,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对老天做法的不解。
“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吴义拍了拍药箱。
“药有限,只能救能救之人。”吴义见惯了生死,讲出这话,声音也极为平淡。
朱不平望向那惨白的村子,似乎视线贯穿了屋墙砖瓦,看到了,里边死了许多人。
可更多人,并未死,也或许心里还存着有人能来救他。
他们心存着希望,然后躺在尸堆里,就那般逐渐绝望,最后也成为尸体。
朱不平在穿越之前,是刑侦一职,也见多了生死。
哪怕是攻山,杀人,他也见惯了。
可是,可是此时,他见到了传闻中瘟疫的模样,却觉着他那颗心,变得极痛。
这是他,不敢想的世道光景,现代人只是听闻,却何以得见。
真得见,便知,这古代瘟疫,本就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最为恐怖,不外如是。
“似这般的村子,还有多少?”
朱不平望着吴义的眼睛,然后有些颤抖着问了一个问题,他知道答案,却又问,却依然有些不敢问。
“不计其数。”吴义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却是他心知肚明的。
不然,为何这整个南昌整整十八处关隘都会封禁?
“老吴,可否同行?”吴义听到朱不平此话,蹲下身子,细细的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来。
然后他看了看朱不平和杨剑身后那偌多的兵士,皱了皱眉。
朱不平看出了他的犹豫,然后便转头看向杨剑。
杨剑指了指自己:“那我走?”
朱不平心中心思急转,他似是在回顾前世那些有效控制这类疫生的办法。
有了!朱不平想到那处,忙是向着杨剑作揖,吓得杨剑忙是跳开。
“贤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份,朱哥吩咐就是。”杨剑似也不喜朱不平这般,却是正色道。
“为兄,想拜托你,去找到江西布政司秦大人,就说本官欲设静疫堂,满城无人之地,皆命将士们搭棚寨,用以安置疫民。”
“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无需多言,虽然不知缘由,我却信你。”杨剑对朱不平极为信任,“那静疫堂,有何要求。”
“够大,却不可封口,要能通风,过道也需宽敞,能使郎中走行。”朱不平点点头,他说出想象中的样子。
“那堂中每人所住之地,都需刻下名字,是何年龄,是何时染疫。”吴义插嘴道,然后他和朱不平对视一眼。
连杨剑都不由感叹,这俩人果然是黄金搭档,似乎,自己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好吧,那我走。”杨剑招呼着,只给朱不平留下一队人马,约莫二十来人,那些都是他最精锐的士兵。
杨剑抬手,回望头,远远的望向朱不平和吴义,远远的躬下身子深鞠一躬。
“你二人,比我凶险。”杨剑目色闪烁,似是作别,他怎会不知,深入瘟疫前线,随时也命在旦夕。
“且要活着,一同平了这地狱,此间事了,我三人,再把酒畅天下事。”杨剑离去,他心里祈愿。
愿早日平息,也愿逝者安息。
“活着吗?”吴义低头喃喃自语,甩了甩头,然后把他的多想甩了出去。
“可有可用的布?”吴义问朱不平,朱不平看向毛骧。
毛骧却摇摇头,朱不平便指向在场二十几人的衣裳。
“我等,用刀子在衣服上不避皮肉之处,每人割块布下来,无需大,只需能遮住鼻子以下的脸部即可.”
吴义有些惊奇,却没想到,能心意相通至此。
只是,他怕是不会想到,朱不平只一眼就看出来了吴义的意思。
自制口罩嘛,他前世戴了许多年,怎会不知。
吴义做的口罩,用了许多药材,然后涂抹在口罩上,这般效果比那些无纺布的口罩还要好许多。
只是麻烦些,过几日药效丢了便要再抹一次罢了。
其中有一味药,是谓【红惊】,吴义给朱不平解释道,若是用了此药,这驱瘴之效,便番得一倍。
这是他在医学上的重大发现,也有些得意。
就这样,一行人带上了白白的罩子,继续前行。
“朱兄。”吴义拱拱手,问向朱不平,“可是要找些大夫?”
朱不平点点头,他刚刚让杨剑在静疫堂里留出郎中的走道,意思便甚为明显。
“我们,需要一个很大的医疗团队。”朱不平说道,在吴义听来,这是个极新颖的词。
只是,未走几步,却见到不远处另一个村庄,里边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进进出出,很是快。
他只在门口望了一眼,便把门口的白旗拔出,然后扔在地上,只一会儿,半个村子的白旗都落了地。
朱不平看了一眼,随即大怒。
“这厮!怎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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