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嘉宾神清气爽地去了胜百城顶楼，半夜脑子一团浆糊地回到了木樨院，倒头就睡。
杜武库让他看指定书籍，每本书限定时间，根据书的类型厚薄不同，短的限时半个时辰，长的不超过两个时辰。
时辰一到，不管看没看完，抽问书中某件事的前因后果，或总结某人的脾性、行事风格，或探究某个行为的成败得失，或仅仅询问某个细节。
比如记录六朝旧事的《龙精凤髓笔记》，唐武宗罢三公的原因，很快又改三公为三辅的后果；因吏部文选司郎中不为幼子升迁，咸安公主愤而手刃其人，造成的朝政乱局与周后主的性格有何关联；齐国骨鲠宰相召教坊司女乐宴饮，醋夫人一刀砍翻了案上的哪种酒？
无论谢嘉宾答对答错，答多答少，乃至半句话答不上来，杜武库都不做评价，继续下一个问题。
如此一问一答半个时辰，让他休息一刻钟，然后丢给他第二本书，继续上一本的流程。
谢嘉宾感觉脑细胞的屁股上插了氮气罐，一波一波突突狂奔。
十天后，他稍微适应了些脑力运动的强度，答题正确率估计有了一两成提高，至少不会倒头就睡了，还能和丫鬟们调调情。
第十一天，杜武库打发他到七楼，跟校书郎们一起抄书。
抄书有要求，手要快，字要正，横平竖直，不可有一丝一毫倾斜，一个字歪头斜肩，整页重写。
抄完一本书，废了三本书的纸，把书递给杜武库，杜武库又开始连珠似地发问。
谢嘉宾脑子一头雾水，一个字答不出来，精神都集中在写字上了，内容全没注意。
杜武库又从书架上换了本书，让他下七楼继续抄。
要求不变，抄完继续问。
第十九天，他解脱了，皇帝陛下召见。
宣旨的谒者其实一直守在天岁山下，谢家没迎他进门，不敢擅入。
曾有刚正谒者前辈仗着天使威仪，擅上天岁山，被谢家剑器射成了马蜂窝，忠于王事，死于职事，按惯例会褒赠加官，他被例外了。
天使也不能擅闯民宅呀。
进不去，陛下的任务完不成，完不成，不能回，宣旨谒者陷入了两龙阳君夹击的困境。
所以当他看到谢嘉宾出来时，恍惚间有种积年寡妇遭劫色的狂喜，久旱逢甘露啊。
“熟人啊。”
谢嘉宾认识门口抑制不住笑意的天使，文圣人殴打的那个倒霉蛋。
身体恢复得不错，看来是个练家子。
“见过谢公子，可算把您盼来了！”
谢嘉宾重新打量这位模样周正有天使威仪的谒者，“你变了，陌生了，我记得你跟文圣人叫板时义正辞严，颇有刚正不阿的古纯臣之风，怎么现在谄媚了？”
“那是在水关外秦淮河口，千万人看着，不可失了皇朝体统，现在不妨大丈夫本色。”
谢嘉宾笑道：“文圣人声名在外，脾气好摸，不会打死忠于王事的人，顶多打一顿，我们谢家却是真杀人，你说是吧？”
谒者摆手，“谢公子何出此言，颍川谢氏乃我大陈柱石，若无谢将军，永安早被桓楚蹂躏了，更别说覆楚灭蜀，北抗高秦——”
“打住，你被文圣人殴打，出了大名，都夸你是‘硬扛圣人李义表’，按理是不是应该加官进爵？怎么还是个跑腿的谒者？”
李义表面朝列神山方向拱手，“官职不论大小，都是为陛下分忧，在下能力低微，只能为陛下跑一跑腿了。”
谢嘉宾恍然大悟，“懂了，门第低微，受上官和同僚排挤，次次派你干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各司其职，各守本分，一同为陛下效命——”
“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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