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但苏朝歌的习惯不可更改,早上起来不洗漱就吃饭同时也是对食材的亵渎,“我还是先去扎个头发洗把脸吧。”
她刚掀开帘子,迎面就走来淑清芬,也就是她昨天分配的“积雪院仓曹参军”。
府衙诸曹里,仓曹负责出纳,讲得通俗点儿就是发钱。
淑清芬感觉自己的算术和统筹都差点火候,今儿就等着苏朝歌出来。
“苏小姐,这是去年的账本儿。”
苏朝歌接过账本,翻了几页,脑子里开始细细计算。
田租和铺子分为两本,账务做得很漂亮,“可以,很好,你要相信自己嘛。”
看见几个赤字,苏朝歌问:“这年入不敷出,你们是怎么过的?”
“三当家不让我们抢了,说现在日子越来越太平,她想从良已经很久了,如果犯了事儿,以后咱们都不好从良。”
淑清芬往脸盆里倒了热水,“所以军师会救济我们一些。”
苏朝歌心里咯噔一下,又暗暗祈祷,侯四娘快来联系她。
“对了小姐,”淑清芬递给她水盆,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是她刚烧好供苏朝歌洗脸的,“刚刚有个道士,吵嚷着要上山给大伙算卦,正在含章院呢,你一会儿要不去看看?”
道士?苏朝歌咬着嘴唇,账本放置一边,“好,我待会儿就去。”
她一心想着,这个道士忽然上山,有没有可能是来联络她的?之前听说侯四娘有个道士徒弟,如果是,解了燃眉之急,积雪院至少能保全。
苏朝歌趿拉着鞋,提了脚帮,刚刚在里头地龙烧着不觉得,现在一出来,脚后跟冻得疼。
她掬水洗脸,又漱了口,自廊下往前院走。
忽听得许澜夜拿腔拿调,“吃饭。”
苏朝歌像是被提了后颈皮的猫,“好嘞许帅。”
淑清芬反复检查着账簿,准备做下一年的开支预算,这也是苏朝歌教她的。
原来,管账还得把下一年的也做好啊……她一边磨墨,一边在桑麻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苏朝歌看她有模有样的,就凑近看,淑清芬的条目列得很清晰,丝毫不敢马虎,字体方方正正,虽没格局章法,好在能辨得清。
“不错嘛,比我一开始好多了,我刚开始做账,每次都赶着临期交,被沈恒批评了好几个月呢。”
淑清芬得了夸赞不胜欣慰,“苏小姐真是好人,衙门里都是你这样的人吗?”
苏朝歌结结巴巴,衙门里比她坏的人很多呢。
她还没回答,淑清芬俯下头,“要是现在的官府都是你这样的好人,那我也想当个良民,嫁人生子。
三当家很厉害,她终身不嫁,可我武功和智谋都不如她哇,我就想着她什么时候能下山,我就跟着她,然后找个夫君,搭伙过日子。”
苏朝歌不敢贸然应诺,她看着淑清芬的字,轻轻叹息。
不是所有人都像封兰桡那样,终身不嫁,志存高远。
正如同不是所有官吏,都像她那般,以身为饵,深入虎穴。
所有人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各有所养,是苏朝歌的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她要尽全力——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目的渐渐出现了偏移。
这也是她留在这儿的作用和意义。
这时门帘又被掀起来,“吃饭,你今儿还想跟昨儿似的腿一软撇腿坐地上?我可不管扶你。”
“好嘞许帅,这就来。”
淑清芬看他俩相处,摇着头笑了笑。
苏朝歌真是难得的脾气好,跟虎狼窝里的人不一样,甚至和程瑾玉也不一样。
积雪院的周大娘,脾气暴躁,见了苏朝歌,也只是掐掐她的手腕,拍拍她的肩膀,劝她多吃点儿。
她要是落草该多好啊,肯定有吃不完的烤鸭喝不完的小米饭,就不会这么瘦了。
淑清芬在心里打了自己俩嘴巴子,想什么呢!人家正经儿府衙的人,干嘛想人家落草?她也只能盼苏朝歌能多在霍家寨待几天,好好教她该怎么做账。
一顿饿虎扑食后,苏朝歌光了盘。
要不是礼仪还在,她估计该打饱嗝了。
“我出去有事,许帅,要一起吗?”
许澜夜早就吃完,双臂叉在前胸,看她吃了好一会儿,“你照这样吃下去,说不定真能长点儿肉。”
“长不了。”
苏朝歌把碗叠成一摞,“以前有医师给我看过,说我身子骨太弱,适合什么也不干,就是静养。
我阿爷倒是想让我做个笨蛋,可没办法,我三岁就开始识字了,夙慧呢。”
苏朝歌罕少在旁人面前这样,有可能是和许澜夜共度生死的缘故,就像猫只对熟人翻肚皮。
但她说完这句话,见许澜夜仍旧看着她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自夸被许澜夜所厌恶,抿嘴刚想道歉,许澜夜伸手就过来了。
许澜夜大拇指指腹擦过她的嘴角。
“有个米粒。”
苏朝歌:……
许澜夜也不是生气,他就是看不惯苏朝歌明明身板脆底子差还不爱惜身体,昨晚偷偷盖在上面貂裘,就是怕苏朝歌冷,现在这人倒好,提起自己劳心劳力,早慧伤身,好像还很骄傲。
“不是说有个道士来了?道士都会看病养生的吧。
我陪你去找人家,看看能不能找个药方子还是别的什么,治治你这病。”
许澜夜佯怒,“你昨儿一天就没闲着,又是铲雪又是看账,我得给三娘说说,这几天不能累着你,把你累死了我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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