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宇文莫圭回来,家宴上,宇文坚草草吃了几口羊肉,便腻的下不去嘴了,天气实属太热,此刻肉食远不如青菜爽口。
或许是见识过太多饿死的人,对儿子的矫情,宇文莫圭不爽道:“你能吃上这肉,都是上天垂爱,却还在这挑挑拣拣,草原上现在饿着的人,没有成千也有数万。”
宇文坚腰杆硬着呢,回敬道:“我吃不吃肉并不影响上天的雨露,而草原上能饿死人,也不是我这个百夫长能管到的,我麾下的大宁部已经很少有人挨过饿了。
草原上饿殍遍野,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首领无能罢了。”
眼见父子俩一见面就要开呛,须卜兰赶忙打圆场道:“都少说两句,这天气热,不吃肉就喝粥,逊昵延此次带回来了很多粮食呢,够咱们应急了。”
宇文莫圭瞥了眼打圆场的妻子,不爽道:“就是这万把粮食,本部根本吃不进嘴里,现在王帐外站了一堆要粮食的人,我还愁怎么打发的呢。”
须卜兰用眼神偷偷示意宇文坚,赶紧哄哄。
宇文坚对这帮闻腥而来的贵族欠缺半分好感,若不是自己没能力将粮食分发到个人,绝不会经这二道贩子的手。
他缓缓道:“这只是第一批北运粮,王庭可以以恩赐的方式下发给各部,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小部族都分,算是此战王庭对各部的抚慰。
至于后面的粮食,赏功罚过,总不能他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会幻想着王庭会免费赏出来。
再说这粮食是大宁部和须卜部豁出性命换回来的,谁要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看看他羞不羞。”
宇文莫圭神色一动,追问道:“这粮食还有几批?”
宇文坚想了想跟慕舆句的合计,道:“一共三批,第一批随我而来,第二批会晚上半月,至于第三批,估摸要看我什么时候带着质子营回去了。”
一听儿子还要走,须卜兰眼里的泪水又止不住了,宇文莫圭拉着妻子的手安慰,疑声道:“你觉得王俊会拿粮食来要挟?”
宇文坚道:“就算王俊不拿粮食要挟我们,我们也要去幽州。
算起来,双方只破冰了不过半年,尚未建立起来足够的信任,此行若是能说服王俊,令我部跟幽州敞开互市,这对双方都有利。
父亲也看到了此次舅舅为何能成功东出,不外乎段部不插手,而段部不插手的原因,正在王俊。
蓟城方面我宇文部已经抢先一步,没道理白白放弃。
而在辽西本土的士族里,慕容氏依旧抢我一步,这次在大棘城下,就是渤海封氏当了说客。
否则一旦拖下来,我东出大军将被慕容翰堵在慕容氏境内,后果定然不妙。”
宇文莫圭犹疑道:“你为何如此中意王俊,我听其余人说,冬日里王俊险些死于蓟城墙上,若是再来这么一回,他还有命吗?”
历来投资最怕打了水漂,宇文莫圭能有此问,已经是心动了。
宇文坚慎重道:“正因为此,王俊借机连打带削,短短数月便将幽州统合在内,此刻就算洛阳再派新官,怕是也难撼其位,他已经是实际上的幽州王了。
段部、乌桓已是其婿,我们参与进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若王庭连这些都不愿,今后一旦被抛开,半点没有回头路。”
想起先前谈的条件,宇文莫圭颇为肉疼的说道:“一万匹战马,属实数量太多了些,今年又打了仗,少送,或者分批如何?”
崽卖爷田的宇文坚心疼的少,道:“此刻王俊知道我们刚经历战火,是最困难的时候,但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送他足数的好马,以示其诚,一举奠定今后合作的基础。
依儿臣看,此时才是最好谈判之机。”
宇文莫圭黑着脸,骂道:“你小子是不知道咱们这次在草原上死了多少战马,万匹战马我至少得养三年呢。”
化身小钢炮的宇文坚也不虚,道:“一个人成丁要十余年,战后靠我们自身去疗伤,五六年要的,跟幽州保持良好的关系,既能维持少饿死人,又能快速恢复实力,一两年我们便能恢复的七八成,这账怎么算我们都不会亏。
大单于,贫富有别,咱们能让人惦记的,也就是战马了。”
“你...”
宇文莫圭虽然心中气得半死,但仔细一想,宇文坚话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意思的。
眼见宇文莫圭能听的进去,宇文坚眼神一转,试探道:“此战我宇文部麾下各部,被慕容氏一冲即溃,降者无数,大单于难道没有想想如何解决这问题?”
宇文莫圭面色一冷,气道:“难道我还能将那些部族都宰了不成。”
宇文坚打蛇上棍,起身走到宇文莫圭面前,道:“在儿臣看来,这都是咱们的联盟不够不牢靠,能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不如换一种。”
宇文莫圭哪能不知道宇文坚又要出馊主意了,他用眼神屏退左右,道:“说说吧。”
宇文坚道:“自匈奴起,草原上就设有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连绵百余年。
这些骑官往往都是各自部族的首领自领,像此次我随军征战的须卜氏,千夫长都是一姓,他们认舅舅为主,其次才忠于王庭。
一旦遇袭,王庭只能指望氏族族长的忠心,似这次慕容来袭,少部分人战死,中部分人弃逃,大部分直接当了慕容氏的引路人。
儿臣想,若是再受一次突袭,结果并不会比这次好上多少。”
眼见宇文莫圭听的认真,但须卜兰眼神里则有暴走的趋势,你舅舅可真有个好外甥啊。
宇文坚咽了口吐沫,暗中离须卜兰远两步,道:“大单于何不考虑一下千户制,将我宇文部内的所有百姓都纳入千户之内,给每个千户设定草场牧区,不得随意移动,户口登记入册,统入王庭。
王庭可视情况,分千户官管理。
第一种以须卜氏为例,在王庭的统一下,须卜氏可以化为若干个千户,须卜欢舅舅可以继续统治须卜氏,也可以指定本部千户官的人选,但必须要向大单于禀报并获得允许。
第二种以二叔步六服为例,此战其部族被击散,大单于可以允许其收拢原部,组成千户,二叔原姓纥骨,今后若是再遇同氏可以尽收。
第三种也是最多的,便是混编千户,只要维持战获,这些离散之人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组成新千户,可直接由王庭派千户管理。
若是有千户太过庞大,亦可从中抽调,组成新千户,由王庭派千户管领。
如此千户之内没有纯同族为倚仗,只有同部族人为主体,加之他部。
打散氏族重组千户,氏族不存,血缘难系,大家都只为一国而存。
千户官不在是氏族领主,而是大单于的臣僚、国家的地方长官,奉王庭命令出征,交税,参政。
牧民不管隶属于哪个千户,都是大单于的百姓,纳贡赋、服兵役、游牧、围猎。”
努力画大饼的宇文坚说的激情澎湃,眼角却一直观察着须卜兰,眼见她掷酒杯来,赶忙弯腰躲避。
啪!
金杯擦肩而过,这砸在身上,还不得红上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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