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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九郎带着郁离和李十三进到馆内,见是一个宽大的厅堂,窗子糊着轻纱,映着月影灯影,湖光水色,更添韵致。

厅内布设整齐,一进门正对着两张木榻,一左一右,铺着锦垫。榻前设着雕花案几。左右两排都是一椅一几,或两椅一几,相对而设。

宴会已经开始,右侧榻上坐的正是那位吴夫人,左侧榻上坐的是一位美艳妇人。

郁离坐下,环顾四周,只见座中约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着华丽,怪不得必定要他换了那身布衣。座中众人目光都在舞者身上,也未注意有他们。

舞蹈的是三个舞女,舞袖低徊真蛱蝶,粉胸半掩疑晴雪。窗边有几个男女奏着笙箫琵琶等乐器,曲调欢快,郁离未曾听过。

石九郎把郁离和李十三安排到靠门的座位,自己则弯着腰从窗旁绕到吴夫人身后,低声与她耳语。吴夫人向郁离这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案几上已摆满了数道佳肴。胡饼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炙羊肉鲜嫩多汁,使人垂涎;樱桃毕罗甜而不腻,美味可口。另有一壶酒,酒香扑鼻。

郁离一直住在小镇上,第一次出远门,这些珍馐美味大多见所未见,座上众人也都是一边吃喝,一边观舞,他便也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

李十三这些见得多了,见郁离吃的香甜,也跟着一起频频举箸。边吃边问道:“贤弟,你这岐黄之术又是拜的哪位高手?我看你也未用力,老魏那胯骨轴子就好了啊?”

“也是家父所授,当不得高手。”郁离嘴里正咬着一块鸡脯,含糊应道。

“令尊是哪位隐居山野的当世大家吧,学识广博,方能教导出你这样的高徒,可否告知姓名,若是有缘,也可结识一番。”李十三颇想知道,万一真是哪位隐于乡野的大家,再宣扬一下郁贤弟的才貌人品,他的书坊要扬名立万,在此一举啊。他畅想无极限。

郁离咽下口中的鸡脯,喝了口茶,道:“我幼时有疾,母亲也因此忧思成疾,他四处访医不着,便自行钻研,后来我和娘的病好了,他也略有所成,无事时就教我些。”

樱桃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给郁离布菜劝酒,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弄得郁离坐立不安,寒毛倒竖,不能再随心所欲,只能她给挟什么,他就吃什么,吃相也端庄起来,幸好他已吃了个半饱。不过酒他只抿了一口尝尝味道,不肯多喝。樱桃瞥见他耳朵红透,不由掩口低笑。

那位杨柳则是到李十三身后,照顾他吃喝。郁离看去,每位客人身后都有一到两个侍者或侍女,那位美艳夫人竟有好几个围在身后。

此时一曲舞罢,众人高呼喝彩。

舞者退出,几个乐者奏起轻缓悠扬的曲调,石九郎手中执着一只白玉酒壶,把郁离和李十三拉起走到厅中,道:“来,你们来得晚了,一会儿要罚酒三杯,在此之前,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在座诸位,正好和我一起给各位敬上一杯。”

座中有几人认识李十三,无人识得郁离。刚才二人进来,又坐在末座,角落里灯光昏暗,众人都只顾着观看歌舞,就连挨着郁离而坐的那位,也未曾细看。此时,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到厅中的郁离身上。

灯影交错之中,十八九岁的少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长眉如墨染远山,眼眸似秋水星河,展颜一笑,和煦如春风化雨,皎皎似天上明月。

在他身旁,原本俊美出众的石九郎也黯淡了颜色,更别说李十三了,直接看不见。

吴夫人的几个侍女随从刚刚见过郁离身着布衣的样子,此时再见,另是一番风采,不由发出阵阵低呼声。那位周夫人目光灼灼,紧盯在郁离身上,伸手去扯吴夫人的袖子,低声道:“你哪里找来的,快说,哪里找来的。”

吴夫人低声道:“天上掉下来的。”接着举杯对众人笑道,“这位是东湖书坊的李老板,与我是旧识,这位是九郎新结识的好友,”她转身低声问身后的侍女,“他姓什么来着?”那侍女强忍着激动,急切的回道:“郁,姓郁。”“哦对,郁家郎君,来,大家认识一下。”

李十三知道大家都注目于郁离,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请大家去光顾他的书坊。心里却有些不愤,怎么成了石九郎结识的好友,明明是他带来的。

石九郎也抬眼看向姑母,这就硬生生给他安了个好友,不过也没关系,他微微一笑。

郁离团团一揖,道:“在下姓郁字若虚,路过此处,能与各位相识,不胜荣幸。”他声音清朗,谦和有礼。

石九郎带着二人走了一圈,把众人一一介绍给郁离和李十三。石九郎执壶,郁离捧杯,李十三在后帮腔,身后跟着两个女郎捧着托盘,盘上摆着白玉杯。不论年纪大小,郁离均面带微笑,恭敬以待,先行礼,再捧杯。

上头吴夫人身旁的女子是长公主附马的妹妹,夫家姓周,人称周夫人,与吴夫人是好友,来此游玩,已到数日。她身着短襦镶珍珠,长裙绣花鸟,发髻高挽,凤钗欲翔。敷粉涂朱,妆容浓艳。

郁离到了她身前行礼时,她满面笑容,欠身伸手过来,不接郁离手中的酒杯,直接去抓他的手,手还未搭上,石九郎的手已伸了过来一接一递,把酒杯送进了周夫人手里。周夫人看着手里的酒杯,笑着白了石九郎一眼,一饮而尽。郁离已被石九郎扯到一边。

右首第一是位中年男子,姓司名杰,人称司先生,年约不惑,从都城而来,到此游历,身着黛蓝长袍,相貌清癯。他起身还礼,目光中隐藏着探究。

他下首一位青年,与司杰同来,乃石九郎的表兄,他母亲是吴夫人亲妹妹,父亲是御史台燕大人,名燕明,家里排行第五。身着赭石对鹿纹窄袖袍,腰束玉带,面白唇红,笑容可掬。目光热切,言词也十分热络。

接下来是陈先生,据说此人是个文章大家,并精通羌梁国语言,来自麦川陈家,四方脸,扫帚眉,颌下微须,身着玄青竹纹长袍,面色冷肃,也不起身,只微一点头,算是还礼。

后面则是那位青松居士,灯下看得分明,窄额宽颐,疏眉豆目,他似乎已有了些酒意,脸色发红,红中分布着粒粒浅白。他这一杯是石九郎递过去的,接过之后,他神情夸张的高声赞叹,“这可是产自羌梁国的上好葡萄美酒?今日有口福了。”一饮而尽后又道:“果然好酒。”喝完一杯,他脸上更红,如一个洒满了白芝麻的烧饼。之后也不还礼,只目光放肆,黏乎乎的在郁离脸上身上游离,弄得郁离身上寒毛竖起。石九郎也不多耽搁,只简单介绍了一句便拉着郁离走向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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