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掏出小药瓶，倒出一粒解药，喂给金萱，然后好整以暇地坐下给自己泡茶，一边数数：“八，七，六，五，四，三，二，好了！”
金萱恢复如常，狼狈地坐好，苦笑说：“西陵小姐，我怕了你。”
“我这毒术，我要说第二，大荒没人敢说第一。”小夭转头看看小邶，“龟肉大补，小邶，你今天口福不浅啊。”
小邶又变成一只小灰鸟，飞走了。
小夭问：“这只大龟，多少岁啦？”
“五百多岁啦，都通人性了。”金萱一脸无奈。
“哎哟，那对不住。我替我这小护卫谢谢你，前一阵他刚受了点伤，你这龟啊，对他疗伤大有助益。”
金萱明白，小夭插科打诨的背后，全是敲打。她说：“西陵小姐，我可以不跟陛下汇报你的行踪，可是万一陛下主动问起来……”
“就说没见过我，一问三不知，当然我也没见过你。”
金萱默默泡了一通茶，又说：“干我们这行的，大荒里有一大堆，有兢兢业业的，也有尸位素餐的，功过赏罚，陛下心里自有一杆秤。”
小夭赶紧说：“金萱，我都明白。你这次帮了我，我一定记着，日后若有能帮上你的，我定会援之以手。你知道，在陛下那里，我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金萱笑了，给小夭重新斟上一杯茶。
小夭问：“我刚才来你这的路上，看见到处张贴着缉拿洪江和相柳的告示，他们俩都没死吗？”
“我们的情报只收集到洪江没死，没有关于相柳的任何消息。”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洪江没死的？”
“三年前。”
小夭好奇地问：“洪江这三年来在哪藏着啦？”
“我们的情报显示，他在轵邑出现的次数，略多于别的地方。”
小夭不死心地问：“那你觉得，洪江现在藏在哪里，会不会还在轵邑？”
金萱笑而不答，看小夭有点尴尬，帮她续上一杯茶说：“西陵小姐是住在清水镇吗？日后有空可以常来我这，无关紧要的消息，我这有很多。”
“啊，我现在不住清水镇，一年前搬去轵邑了。那边奴隶暴动，不安全，打算出来躲一阵再回去。”
一只小鸟飞进来，落在金萱茶台上，金萱手一指，小鸟变成一小卷信帛。金萱扫了一眼信帛，眉头皱起，把信帛扔在身侧一个案头缸里。
小夭很想知道信帛里写了啥，又不好直接问，料想问了金萱也未必会说。正想主意，小灰鸟忽然飞来，从案头缸里叼起信帛飞走了。
小夭暗喜，直接不客气地跟金萱告别：“我这护卫还是个孩子，很调皮，回头我教训他。我也该告辞了，后会有期！”
出了娼妓馆拐个弯，小邶把信帛扔给小夭，小夭迫不及待打开，跟金萱一样脸色大变。
上写：今晨，离戎氏抓捕妖奴，辰荣族长被裹挟在混战中，被妖奴误伤而死。
落款日期是一个月前。
“还真让我说中了，轵邑果然不安全！”小夭想想不对，一个月前的情报，竟然才到清水镇？想是小邶叼错了，案头缸里信帛卷轴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小夭一年没来清水镇了，忽然起意想去回春堂隔壁看看，那房子两年租期只过了一半，使用权还是属于她的。
小夭说：“左耳，你遇到我之前，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十多年。”
左耳说：“那时我应该在死斗场拼死拼活呢。咦，小邶哪去了？”
街上熙来攘往，唯不见小邶。小夭说：“他是不是又变成一只鸟去哪看热闹了？”
左耳坚定地说：“不会！我们妖族，自从修成人形，如非必要，是不愿意现出真身的，除非遇到了大危险。”
小夭忽然看见不远处屋顶上空，一只大灰鹰正在扇动翅膀，似乎在跟什么东西搏斗。小邶果然遇到危险了！
左耳也看见了，刚刚伤愈的小邶妖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需要去助小邶一臂之力。可是小夭这边，他又不敢离开。抓耳挠腮之际，忽然看见左近有个卖大缸的店铺，马上有了主意。
小夭就这样被扣在大缸里。以她的力量，完全掀不开大缸，只好哭笑不得坐在黑暗里，静待左耳回来。
刚刚左耳说的“妖族修成人形后，不愿意现出真身”那句话，令小夭想起一件往事。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一日是她和璟订好的结婚日子，可是璟在前不久遇害了。新婚之夜，她穿好嫁衣，坐在辰荣山上枯等，希望奇迹发生，璟突然完好归来。
然后就中了辰荣馨悦的计，被骗去东海上找璟，被馨悦安排的信天翁妖装进水晶棺，投进东海大涡流中心。
她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相柳却从天而降救了她。那是她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亲眼看见傲娇的九头妖现出真身。好巨大的一条九头蛇，通身雪白，以绝对力量跟大涡流搏斗，生生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就因为她不听话，睁眼看了九头妖真身，相柳就闹起脾气，把她救上岛后就想离开。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硬生生把相柳摁在岛上没走成。相柳刚跟大涡流搏斗过，受伤极重，纵使千般恼怒，却推不开小夭的纠缠式挽留。但他自始至终只是挣扎，并没有变回真身逃走。
小夭想，妖怪修成人形，除了代表妖力高强，其他也没什么好。看看那些生而为人的就知道，每天烦恼麻烦一大堆，很多人从小到老，一辈子就没有多少开心的时候。
左耳和小邶终于回来了，小邶手上脸上有几处浅浅伤口，说是被离戎氏的人认出来了，幸好左耳及时赶去帮忙，现在已经把他们甩了。
小夭哪都不敢去了，赶紧回山里。她跃上鹰背，抚着小邶的毛说：“小邶，这段时间很敏感，你若是没有其他地方去，就赶紧先去九黎躲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等大家都忘了这回事，你就真的自由了。”
望着渐渐模糊的清水镇，小夭心想，不仅你得走，这里我也呆不得了。
人生如逆旅，永远不会知道，意外从何而来。可是不管这大荒如何蝇营狗苟，如何意外重重，每个人仍然各有各的生活需要去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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