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光泽代替了月光，萦绕剑客的身形化作护体的盾光，比『金甲蠊』更坚固，比混神茧更细密。
然而在早已通晓武学秘辛的商修生面前，这点剑光还远算不上眼花缭乱的地步。
不知是剑客久不持剑略显生疏，还是有意让他这旁观者看个分明？
带着缺口的刀身向前一点，收束了鸾凤与孔雀的舞蹈。
银光闪烁的舞蹈终于告一段落，剑客收刀如收剑，面对绝地壑的冷风独自惆怅。
商修生迟钝着收回差点拍响的手：“前辈剑法了得，晚辈得见实属一生之幸。”
贺长留含笑回应：“看来你是真的没见过中土修士的风姿啊，我在他们之中只是个平庸之辈，这套剑法也是从前辈手中得来，还没学完就粗浅舞上几手的东西而已。”
商修生抱拳躬身：“但晚辈于前辈一舞中窥到的角落，已足见银月之小中土之大。有这些就够了。”
贺长留不再答话，撩起破败的长袍席地而坐，横刀于膝弹铗作歌：
“自恃怀璧兮欲揽月，揽月不成兮陷危局，危局既脱兮借青霜，元非青霜兮何求凤涅！”
商修生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前辈谬赞，晚辈偏居银月不知天地之广，岂敢妄称青霜？”
贺长留摸出商修生还回的铜钱悬在眼前晃荡：“如果你只是把我放出来了，我还敢厚着脸皮对你自称一句紫电青霜不幸蒙尘，可你连这东西都拿给我了，我哪还有脸在你面前宣称自己要腾蛟起凤呢？”
商修生忙赶上几步：“那是晚辈套话时他们主动给的，并不是晚辈自己的手段啊！”
贺长留一手向后阻止了少年的靠近，一手缓缓将铜钱与穿钱的细绳卷起，放在身边的平地上。
“之前在地宫里给你们当养蛊的肉蛊盅时，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完了；
“今早见你时，我只当是他乡遇故知，说两句话就算尽了萍水相逢的仁义，后面的日子都浑浑噩噩算了；
“但今晚你冒着这般风险捞我出来，我知这小小银月竟也能孕育出惊才绝艳的后辈来，这辈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趣；
“方才我最引以为傲的剑法你看过了，你应该也得到从我这里能得到的一切了，我对你应该是没用了吧。”
商修生悬着的心几乎跌到了谷底：“南疆不是只有一个银月寨，人生不是只有一条修途，前辈何须如此拘泥，使自己困厄其中兜转不出呢？”
贺长留抚了抚膝上的弯刀：“但我是湍流，一旦泻出就不会回头的湍流，就算前面是粉身碎骨，我的人生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商修生心知其人心意已决，只能轻叹着再次躬身：“前辈风姿，晚辈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贺长留霍然起身：“时候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会被找上的吧，快走吧。”
商修生虽早有预料，却还是于心不忍：“晚辈……还想陪前辈一会。”
贺长留一振衣袖：“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别在最后的时候让老贺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商修生只得打起精神召来酒坛：“既然前辈不想喝，那晚辈就代前辈满饮此杯了！”
看着强装镇定的少年修士，贺长留仰天大笑：“没想到南疆还真能遇到知己啊，不亏了，不亏了！”
少年举起酒坛遥敬剑客：“商修生恭送前辈！祝前辈一路顺风！”
贺长留转过身面对绝地壑，横起粗陋的弯刀压在颈侧：“商老弟，就此别过，江湖不见了！”
坠地的是染血的弯刀，还有少年手中的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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