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还有五天就是除夕了，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张三和清水早上醒来，推开窗看外面平房上全是白茫茫一片，他俩在屋里激动得大叫，于是决定立马起床去外面平房上玩雪。雪大约有一尺厚。张三很兴奋，他跳到雪里打滚，大喊大叫。他们是可以大喊大叫的，如今这三楼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俩，再怎么喊叫，也不会吵到别人。
清水见张三在雪地里打滚，也跟着他躺在雪上滚起来。她一面滚，一面教张三道：“你滚得不对，像我一样，顺着滚，这样滚不疼。”张三凑近她，抓了一把雪往她嘴里送，她忙闭上嘴，但还是慢了，吃了一嘴的雪。她把雪吐出来，一只手揪住张三的衣服，另一只手抓一把雪往张三嘴里塞，可惜没成功，张三挣脱了。张三跑得离她远了点，就捏雪球扔她。她也开始捏雪球扔张三，她扔得准，一雪球扔在了张三的额头上，于是张三的额头上留了一个雪印。张三摸了摸额头，觉得不甘心，就疯狂地朝她扔雪球，但多扔不中，她机灵得很，都躲开了。
他俩玩累了，就躺在雪里休息。张三趁清水不注意，爬到她的身上，压住她，吻她的唇。她闭上眼，用双手把张三抱住，跟他对吻。四处一片白，寂静无声。他俩亲吻了一会儿，张三从清水的身上爬下来，躺在她的边上，摆了个大字，她也伸开双手双腿，摆了个大字。他俩就这样在雪里躺了大半天。
躺得后背有些凉了，清水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问张三：“你真的不回去过年吗？”清水半个月之前就问过张三这个问题。
张三也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答道：“真的不回去。”
清水哦了一声。
张三问道：“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你家离得近，现在离过年还有四天呢。”
清水撅着嘴，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之前都跟我家里人说过了，我在浙江参加北辰的活动去了，现在疫情严重，回不去了。”
张三道：“也好，那今年咱俩就在这里过年，只是苦了你了。”
清水嘻嘻笑道：“不苦不苦，我还没有在外面过过年呢，我觉得很棒。”又问：“你多久没回去过年了？”
张三想了想，道：“有两年了，我自从去云南搞写作，就没回去过过年了，前年去的黔东南找我表姐过年去了，我表姐嫁到黔东南苗寨了。去年是在普洱的寺庙里过的年，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和一群外地去那边旅游的人一起吃的年夜饭。那一群人里有东北的、湖北的、江西的、福建的、安徽的、还有我是贵州的，当然还有云南当地的，可以说是天南地北了，我们当时在老达保景区里吃饭，那顿饭我们没有掏钱，是老达保的负责人请我们吃的。我们吃完饭就看他们放烟花，烟花放完了就去旁边的哈尼族寨子里跟着哈尼族人跳舞。我之前在那边支教的一群学生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放火炮。一群人玩累了，就回老达保客栈里睡，但我不住老达保，我住在勐根大寨的寺庙里，离老达保还有两三公里远，他们又开车送我回去寺庙睡觉。我觉得这样过年比较有意思。”
清水问道：“你不想回家过年，是不是因为家里没人你觉得凄凉啊？”
张三道：“算是吧，我妈第一次改嫁的时候，我那时候最害怕过年，那时候我哥也在BJ打工，过年也不怎么回来，我和我弟就经常去别家过年，我那时候感觉像是被遗弃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当时的房子也是破破烂烂的，大冬天的，冷风从外面吹进来，我和我弟在屋里自己烧火做饭吃，凄凉得很。我不想去别人家里过年，虽然他们好心好意叫我们去过年，但我总是觉得不自在。就算我哥回来了，他也不喜欢在家过年，总是带着我们去我舅家，去我小爹家过年。本来小时候我很喜欢过年，因为过年就会有肉吃，但自从我妈跑了，我就很害怕过年，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不那么喜欢吃肉了。我从小就是个很敏感的人，我很害怕孤独，但因为孤独过很久，也就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说到这，张三哽咽了，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清水用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对他道：“可怜的娃，不哭不哭，现在有我陪着你了。”她顿了顿，又问：“你要是不回去过年，你弟弟不就一个人在家了？他怎么办？”
张三哑着嗓子道：“我他可以去我妈那里过年，自从大二我妈第三次跑出去了，她跟的这个叔对她挺好的，离我们家也不远，这个叔对我们也挺好，我弟可以去我妈那里过年。”
清水道：“这也行，反正你弟有地方可去就行。你们三兄弟长大怪不容易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张三笑道：“我倒没怎么吃过苦，因为我从小就偷奸耍滑，不爱干活，因此不少被我妈打。”
清水也笑了，指着他的脑袋瓜道：“原来你从时候就不老实。”
张三道：“感谢你留下来陪我，你其实不陪着我也行，我到时候去找李四，买两包方便面去他那煮着吃就算过年了，过年其实没什么，你把他当做平常的一天过就好了，简单得很。”
清水道：“我不，我就要陪着你。我们一会儿去问问李四，看他回去过年不回去，他要是不回去了，就把他叫到我们这边来一起过年。”
张三道：“李四肯定不会回去，他比我还厉害，他有三年没回去过年了，今年肯定也不会回去。他和我差不多，都是没家的孩子，他们家本来是湖北的，他妈和他爸在他还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妈带着他改嫁到信阳，后来他妈又跟他后爸给他生了个妹妹，他后爸在他上初中又生病去世了，他妈现在一个人过，他跟他妈关系不好，他妈基本不管他，一年可能都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那种。你说他回去过年是去哪里？去湖北吧，湖北不算是家了，回信阳吧，他和他妈关系又不好，而且他又不是在信阳出生的。所以他肯定不会回去过年，不信我们一会儿去他那边，你问问看。”
清水道：“你俩这对难兄难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容易。我一会儿过去问问，看他回不回去过年，不回去我们仨就在新乡一起过年。”
张三和清水下午去李四的屋里，清水问李四：“大师，你要回去过年吗？”
李四抬头看了看清水，道：“不回去，咋了？”
清水道：“就问问你，不回去的话，等过年那天你去我们那吃饭，我俩也不回去，咱仨一起过年。”
李四道：“行，你俩咋也不回去？”
清水笑道：“要留下来陪你呀，你感动吧。快说你很感动！”
李四道：“感动，感动。”
清水道：“说一个感动就行了，说两个感动显得你很敷衍，来，重新说你很感动。”
李四道：“感动感动！”
清水在李四的背上轻拍了一巴掌，笑着骂道：“要死，让你说一个感动就行了。”
李四又道：“感动感动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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