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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寒冷降临,那道阻隔了南北两地的天幕还没有落下。

蛮人尝试向南方迁移了一个部落,然而那个部落如今已经没有人活着了。

不管是老人,又或是孩子。

有时候蛮人们想不明白,那个杀材是几万年前的事。

如果他们的族群有罪,数万年过去了,他们在这里艰难的活了几万年,再大的罪过应该已经赎了。

而且如今的蛮人部族已经没有了修士,首领也只是借助图腾获得了化神的力量,勉强在这凛冬之地自保。

一个没有修士的蛮族,魔修又从何说起,为什么那边的修士,不肯放过这样的蛮族。

直到许多年后,蛮族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与仁义道德无关,与是否是魔修无关。

只与实力有关。

自那时起,蛮族翻开了禁忌的书,想要获得先祖的力量。

既然你们说我们是魔,那我们就是魔。

可惜魔也不好当。

成为魔修,也需要足够强大的天分。

数十万蛮人,能够成功修炼的,只有几千分之一。

哪怕采用了许多极端的方式,能够跨越元婴到化神瓶颈的,依然只有寥寥几人。

“我们该走了。”

一个穿着兽皮大衣的老人开口说了一句。

他的身材很高大,裸露在外的肌肤呈古铜色,尽管年纪很大,但浑身都充满着力量感。

老人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一顶镶嵌着五色鸟羽的帽子,然后将帽子戴在了头上。

他敲了敲手里的拐杖,然后单膝跪下。

在他的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同样跪了下去。

“先祖的荣光会护佑我们!”老人朝着天空喊了一句。

“先祖的荣光会护佑我们!”

“先祖的荣光会护佑我们!”

在老人的身后,一群蛮人跪趴在地,他们的声音一开始很杂乱。

到了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坚定,慢慢变得整齐划一。

数十万人的声音冲入云端,刺破了苍穹。

当声音逐渐嘶哑,呐喊声终于逐渐停止。

跪在最前方的老人起身,他目光看向远方,领着自己所有的族人,踏出了去往南方的第一步。

老人身后的蛮族人同样起身。

首先是青壮,男人女人都有。

他们都穿着完整的棉衣,完整的棉裤,还有温暖的长靴。

他们如同那个老人一样,浑身充满着力量感。

有些以牙为链,被磨的很锋锐的牙齿被他们串成一串挂在了脖子上。

有些以颅骨为链,那颅骨被打磨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被他们戴在了手上。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他们周边,一股野蛮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青壮们的身后,是一群半大少年。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不合身,有的偏大,有的偏小,但好在还有完整的衣服。

他们紧紧的跟在青壮们的身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在孩童们的身后,是一群老人。

这群老人的衣物就没有了青壮和孩童们的待遇。

他们有的缺了棉衣,只穿着很薄的上衣。

有的缺了棉裤,光着麻杆似的两条腿,在寒冷的天气里行进着。

还有的赤着脚,脚底踩在冰冷的土地上。

不时有老人跟不上队伍的步伐,他们喘着气,尝试着恢复体力。

有些休息过后,还能爬起来,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走。

而有些只能永远的留在这寒冷的土地里,成为一具具尸骨。

由于这极端的严寒,尸骨浑身都被冻住,腐烂的很慢。

不知多少年后,有人路过这里,或许能够看见一尊尊的冰雕。

而在这些尸骨即将倒下,化身冰雕的一瞬间,在几公里的队伍中,一面黑色的旗帜突然飘荡在了半空中。

已经死去的尸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虚幻的魂魄还没离体,就被那面黑色的旗帜强行抽了出来,成为了旗帜的一部分。

老人们见此,眸中闪过深切的畏惧,更加不敢死去。

他们艰难的挪动着身体,冻伤的血肉被他们亲手割掉。

疼痛让他们清醒了一些,鲜血刚刚流出,血液就在伤口处结出了血痂。

当队伍前行了一段路程,许多老人有的没了耳朵,有的缺了手指和脚趾。

为了不让冻伤蔓延,还有的老人心一狠砍下了半只手。

这还算好的,如果活过来了,至少还能往前走,魂魄不会进入那黑色的旗帜里。

最惨的是那些将脚趾砍下的,这些人已经连走路都走不稳。

他们艰难的拿着拐杖想要追赶,最终却被队伍无情的抛下。

他们的归宿,就是那面黑色的旗帜,成为那面旗帜的一部分。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到了夜晚,终究还是要驻足停留,夜晚的白毛风并不好受。

大部分青壮如果稍不注意,也有可能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最前面的青壮开始搭建帐篷。

没有帐篷的让一群老人围在了他们旁边,帮他们遮住外面的风。

到了下一日天明,又有许多人再也睁不开眼睛。

只有半空中那面黑色的旗帜凄厉的咆哮着。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

他们只有自己拯救自己。

他们的愿望很简单。

穿过那张将寒流挡住的天幕,感受到温暖。

不用担心睡着后,会因为寒冷而见不到第二日的黎明。

所以他们只能拼命的向前。

而在温暖的南方,已经有许多人准备毁灭他们朴素的愿望。

这群皮肤黝黑的蛮人只是沉默着向前。

他们翻山越岭,趟过冰河,披荆斩棘。

一路行来,他们食物短缺,吃着一切可以吃的东西。

当没有东西吃了,青壮们又一次回过身,看向了身后的老人。

终于,在死去无数人之后,他们终于穿过了那道将寒流阻拦的幕布。

他们开始对着天空欢呼。

有人跪地轻吻脚下的土地。

有人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有人开始磨起了生锈的镰刀。

随着越来越多的蛮人穿过那道通天彻地的蓝色幕布,最前方的老人再一次单膝跪地。

他伸手一招,将黑色的旗帜收回。

然后抬头仰望苍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先祖的荣光会护佑我们!”

“先祖的荣光会护佑我们!”

来时那坚定的声音此刻已经变得麻木,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老人回过首,只能看见青壮,还有一部分被青壮护住的孩童。

与他相同年龄的老人,几乎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握紧了手里的黑色旗帜,从地上起身。

“前行二十里,安营扎寨!”

“是!”

蛮人的部落继续往前。

所有人变得比前几日更加沉默。

走过二十里的路,疲倦涌了上来,但是没有人睡觉。

一群人开始搭帐篷。

还有的人走到了附近的河流,想要在河中捕鱼。

磨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生锈的刀具被磨的很锋利。

有专门的队伍开始探索周围的情况。

一道道消息通过这个队伍,传到了老人的耳朵里。

这里有猎物,有草地,有河流,有森林。

老人很喜欢这里,其他的蛮人也很喜欢这里。

比起那终年被极地寒流覆盖的故土,这里显然更容易生存。

既然喜欢,那就要想办法留在这。

老人将手里黑色的旗帜拽的更紧了。

周围磨刀的声音也变得更响亮了。

如果没人来赶他们走,他们不介意安分守己。

如果有人来驱赶,那他们只能尝试挥舞手里的刀。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没有顺着他们的心意。

蹄哒!

蹄哒!

远处突然有马蹄声响起。

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多,远处的人影也越来越多。

这是一群骑兵,暂时还不能确定人数。

只能听到杂乱的马蹄声,还有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眼望过去,看不到边际。

正在干活的蛮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他们拿出了磨了很久的刀。

几个化神修为的蛮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老人的身边。

他们几个没有动手,而是盯着骑兵的远处,像是在观望着什么。

“希律律!”

“吁~”

一匹马驮着一个人,从骑兵中走了出来。

马蹄的声音很清脆。

他在离老人数十米的位置停下,然后冷冷的喊出两个字。

“退去!”

蛮人们听到他的话,只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骑兵的领头人见此,继续道。

“退去,还有活路!”

他似乎并不想杀戮。

但如果这群蛮人不退,那就只能杀了。

“我数到三,不退,那就死!”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于是骑兵头领举起了手里的长戟,大声喊出了一个字。

“杀!”

一群骑兵涌了上来,对着蛮人们发起了冲锋。

对比起蛮人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他们的身上是完整的皮甲。

他们的身下是战马。

他们手里的武器没有生锈,刀刃上闪着光。

蛮人们对此却并不畏惧。

比起死亡,他们更害怕回到那片只剩下寒冷的故土。

那是一片看不到希望的土地。

“杀!”

“杀!”

“杀!”

一直沉默的蛮人忽然呐喊了起来,他们握着刀,以血肉之躯,对着骑兵们发起了冲锋。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而起。

有蛮人开始搭弓射箭,他用力拉开大弓,手上的肌肉拱了起来,粗大的青筋随着肌肉一起拱起。

咻。

箭矢染着黑芒,刺向了那群奔走而来的骑兵。

一个骑兵将领被斩落。

蛮人队伍中,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的老人们被胁迫着冲向了最前方,去对抗着骑兵的冲锋。

他们的骨头被马蹄踏碎,鲜血流了一地。

在生命的最后,这些仅存的老人忽然不再畏惧死亡。

他们用最后的力气双手死死的抱住马蹄,想要阻拦骑兵们的步伐。

他们的双手像是化作了铁钳,至死,都没再松开。

孩童们也拿起了手里的武器。

这些半大少年比起蛊族的少年们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凶狠。

一个孩子的身体被一柄长矛贯穿。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他脸色狰狞的笑了笑,狠狠的朝着面前的人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永远的合上了眼。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弥漫着整个草原。

血珠滴落在青草地上,阳光落下,血迹干涩,腥味变得更重了些。

不断有断掉的肢体飞到半空,落地后,会发出砰的一声响声。

一道黑光忽然闪过。

拿着黑色旗帜的老人终于出手了。

在他身旁的几个化神修士双手掐诀,口中念动着法决。

黑色旗帜飞舞到了半空。

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蛮人的尸体中飞了出来,与那些滞留在寒冷中的尸体一样。

这些似魂似魄的黑色烟雾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他们睁着通红的眼睛,一起飞入了黑色的旗帜。

“万魂幡?”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依仗吗?”

天空中有声音响起。

拿着黑色旗帜的老人没有回话,而是将各种歹毒的法术施展到旗帜上,让里面的哀嚎声更大了些。

“这里有八万八的魂魄。”

“他们被我祭炼了很久,每个魂的怨气比常人强大千百倍。”

“如果我将他们从里面释放了出来,这冲天的怨气,或许会影响到祂。”

老人不慌不忙的说着话,描述着一个事实。

“呵。”

冷笑声响起。

如果是从前,老人的威胁或许很有用。

但是现在……

天上的人摇了摇头,然后抬手,在老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亲手捏破了万魂幡,任由里面的怨气释放出来。

“为什么?”老人的眼中失去了色彩。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难道不害怕祂发怒吗?

“你已经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了。”

这是老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意识在陷入永恒的黑暗前,看向了那张天幕,看向了蛊族。

他看到了正在前行的蛊族人。

他看到了云长生,看到了林夕,看到了李月。

于是他又问了句。

“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天真的人,会这么幸运。

为什么他们蛮人如此努力的活着,最后却没有活下来。

为什么?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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