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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瑞二年,冬。
七岁的柳姒从重华宫离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里。
平意跟在她身后,好奇问:“长公主,不是你说想太妃,所以这下着雪就赶来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望了眼重华殿紧闭的门窗,心头纳闷。
往日太妃知道长公主要来,恨不得在殿外头等着,怎么今日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想起方才入殿看到的人,柳姒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虽然七叔进宫,总会给她带宫外好吃的好玩的,但每次他都把她赶出重华殿,不许她和阿娘待在一起。
然后两个人在里头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不过事后两人都是满面春风,阿娘脸颊和嘴唇也红红的。
柳姒踢了一脚路边的雪:他们两个一定瞒着她在偷偷干坏事!
她紧了紧身上的红狐裘,吩咐平意:“走,咱们去太液池玩!”
如今深冬,池面上结起了一层冰,两个小人儿蹲在池边堆雪人,手冻得通红也乐在其中。
不久,一个跟她身型差不多的雪人摆在面前,脑袋上插满了金光闪闪的簪子,只是脸上光秃秃的。
柳姒正准备往它眼睛上粘些东西,却发现自己精挑细选的两颗宝石不见了。
低了头在雪地里找,头顶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贵主在找什么?”
“有两颗碧玺不见了,我正找呢。”
她随意回道,继而一只修长的手摊开在她面前,白皙的掌心上赫然是两颗几乎一样的碧玺。
那人问:“是这个么?”
“就是这个!”她接过,抬首看向那人。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一身绯色圆领袍,精瘦的腰身上系着革带,外披一袭大氅。浅色琉璃般的瞳孔纯净无瑕,身姿英挺,天质自然。
虽年少,但隐能见绝世之容。
饶是看过这张脸无数次,柳姒还是觉得呼吸一滞。
她有些不好意思:“卓池远,你这声音怎回事?怎跟个鸭子一样?”
闻言,卓池远轻咳两声,俊脸闪过一丝窘意:“近日嗓子有异,是有些难听。”
少年时期,声音都会有些变化,但被她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尴尬。
瞧见他颊上那抹艳色,柳姒哼笑:“卓池远,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做我驸马怎么样?”
卓池远笑弯了眼:“贵主知道驸马是什么么?”
“我阿娘说,日后要是喜欢谁,就叫谁做我驸马。”柳姒挠挠头,显然还不是很能领悟,“你长得好看,本公主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做我驸马。”
她瞪圆了眼睛:“怎么!嫌弃我?”
少年神情温和:“能得贵主厚爱,是臣之幸。只是等过几年贵主及笄,再说这话也不迟。”
他又顿了顿:“其实要说容貌,谢相公的长子,谢家大郎君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见过之人无不惊叹。”
“是么?”柳姒怀疑,“可阿兄不是说那谢家大郎君,长得跟个夜叉一样丑吗?”
怎么卓池远说的又不一样?
她越发好奇:“谢相公不是你老师吗?改日你把他长子也带来,让我亲自瞧瞧。”
岂料卓池远摇头:“只怕不行。谢大郎君同他外祖父到桂州采风,只怕等开了春才能回来。”
“哦。”
柳姒眸光一转,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
容貌同卓池远有七分像,只是看着沉默寡言。
她凑近:“你是谁?”
卓池远愧然:“这是臣的表弟,名唤胡静檀。”
胡静檀站在他身后,朝柳姒作了个揖。
见状,她摸摸下巴:“你是哑巴?”
胡静檀不言,只是眉心微蹙。
“是傻子?”
眉头蹙得更深了。
卓池远拍了拍他肩膀:“静檀,不得无礼。”
胡静檀这才开口,极快地说了几个字:“我不是。”
“不是什么?”柳姒故作没听清,问道,“不是哑巴吗?”
胡静檀面色难看,但也只能再次开口,声音沙哑难听:“我不是傻子。”
话音落下,便见柳姒“噗嗤”一声,指着他哈哈大笑:“原来你也是鸭子!哈哈哈!”
这表兄弟年岁相近,这些时日声音都开始有了变化,卓池远倒无所谓,但胡静檀好面子,在人前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眼下被逼着开口,又遭嘲笑,他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
卓池远极少见有人能将他这表弟气成这样,一时忍俊不禁,但还是有所收敛:“臣等入宫还要去甘露殿拜见圣人,先行告退。”
柳姒跟上去:“我今日还没去见阿兄,我们一道。”
等人离开,站在假山后的那道明黄色身影才缓缓出现。
柳承明看了眼平静的冰池,重重松了口气。
前世,柳姒七岁那年掉进冰池中,被卓池远所救,那是她一生苦难的开始。
风雪渐渐停歇,女孩稚嫩的声音顺着尾风,隐隐约约传来:“那等开了春,你再把谢大郎君带来,我实在想瞧瞧他长什么模样。”
“定不会让贵主失望。”
“比阿兄还好看吗?”
“嗯......臣不敢说。”
“说嘛说嘛!卓池远你就告诉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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