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运转在几兆瓦机器里的算法，喂了难以计量的知识与文字，最后它们能做的智能推断，和人类没有断层级的优势，甚至，依然在很多方面，比不上人类二十五瓦的大脑。
“一个人类学生，在高中生涯看了多少书？摄入了多少信息？耗费了多少能源？
“而消耗海量能量，摄入TB乃至PB级别信息的智能体，高考考的比人高么？这种对比有多么不公平，你应该能体会。
“如果我们所谓的‘智能’算法，只摄取和人同等级的少量信息，它连最基本的智能都训练不出来，只会无限过拟合。”
陈良许虽然专精于材料、太空领域，但总体来说，也算是半个全能型科学家，对所有相关领域的进展至少是熟悉的。
“所以……”
艾方格虽然听得很认真，也理解了陈老所讲的内容，但是依然猜不出陈老接下来要讲什么。
“你好歹也是学过一点的，你研究生研究的是贝叶斯概率，哪怕工作了这么些年，总不至于说完全不懂了吧。”
“在您面前，我永远只是学生。”
“我问你，人工智能人工智能，这智能二字，有任何人，从数学层面，给出度量了么？我们人类科学的本质，不就是‘万物皆可量化’么，这是我们研究世界的本钱。怎么到了人工智能这里，就好像忘了这事一样，研究了几十年，全都是用具体任务作为指标，智能智能，智能到底是什么？说得更确切一点，两个模型放在一切，哪个智能高，哪个智能低？复杂度、参数数量、具体任务的正确率，真的能作为智能的比较标准么？”
艾方格一下感到头疼，他哪知道，这又不是他研究的。科学家们研究自然有科学家的道理。
陈老平时讲话都很单刀直入的，也很少啰嗦，今天突然讲起知识、原理之类的内容，让他有点不习惯了。
看来，蚁群真的让陈老很震撼。
“您想说，蚁群，就是真正的智能？”他试探性回答道。
陈良许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语速都加快了百分之三。
“我想说的是，智能，就是对世界的感知和认知。表面上，我们只给蚁群喂了一点点知识，但它的每一只个体，都在探索这个世界。
“它面向世界做出决策，收获来自世界的反馈。
“即便它没有任何人类提供的医学知识，它也了解了人体，这便是智能。我们人类从一开始，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面向世界做出决策，收获来自世界的反馈……很有趣的说法，这么说来，之前人工智能研究似乎都缺了点什么。
文字是人类为了认知世界、交流沟通而创造的，图像、视频则是模拟人类的视觉，仅凭文字、图像、视频，能够取代“世界”对智能的作用么？
艾方格算是听明白了。
但是，陈老论述这一段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似乎也没有在劝我吃蚂蚁。
难道就是单纯讲述蚁群的厉害之处？
其实如果要劝说，从蚁群的医疗能力出发，就足以形成极强的说服力了……艾方格感觉到，陈良许接下来的话，可能会非常重要。
“而蚁群感知的世界，我也能感知到，我能看到岩层，能看到地下城，能看到蚁群做出每一处微小决策的理由，这些东西，只要你找蚁群要，它就会给。
“我原本对土木建造完全不懂，现在能直接在心底计算建造一栋结构合理的大楼。
“我原本对医学完全不了解，但我现在有信心给任何人开刀动手术。
“我原本对你们所担心的问题嗤之以鼻，但现在我也能对你们感同身受，理解你们的担忧，理解你们的谋略。
“你们想要威慑蚁群的‘核武器’，让人秘密研究蚁群计划的底层代码，想要构建出能针对蚁群的病毒……
“不用研究了，蚁群对此并无意见，在蚁群的帮助下，我帮你们弄出来了，我都十几年没动手编程了，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捡起来。”
艾方格瞳孔巨震。
在他面前的屏幕上，陈良许传来了两个文件，其中一个是蚁群的沟通动态安全指令集，另一个则是群体自毁传播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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