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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点头道:“焦三爷,还请上台来就坐。”

焦扬也不谦逊,只略一点头,便大步流星,向台上走去。

台上众人除了谷听潮端坐微笑外,其余各位堂主均站起身,朝他叉手行礼。

宁乐笑道:“焦三爷,你素来性急,每次都是提前一日到访,怎的这次如此匆匆,若非山门前飞箭报信,说你老人家递了名帖进来,咱们还道你不来了。”

焦扬朝诸位堂主还礼之后,冷笑道:“焦某原是该提前一日到的,路上与一位老相识叙了叙旧,便来得晚了些。”

话音未落,台下有个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焦扬递了名帖,我也递了名帖,怎么请了他上去,却不请我?宁安,莫非琅琊剑派看得起苏家庄,却看不起陆家堡?”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白衣人站在角落,面露讥嘲。此人怀抱一杆青竹杖,身形中等,面色苍白,稀眉鹰鼻,看来并不比那焦扬气魄过人,只有眼睛偶尔一瞥之时,才能看出其神光内敛,殊非凡物。

宁安略一浅笑,淡淡地道:“苏家庄有‘四雅客’,陆家堡有‘岁寒三友’。小可既然请了剑痴焦三爷,怎么会不请劈竹手石二爷?只因你的名帖比焦三爷晚了片刻,这才有先后之分。若要说看不起陆家堡,那更是折煞小可了,琅琊剑派向不慢待远客,更不会扣人不放。”

他这话一出口,平静的会场登时漾起波纹,人人低声交头接耳,射向那白衣人的目光也多了三分冷意。

那白衣人听懂了宁安的话中之意,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暗忖:堡主受了少堡主的挑唆,先前扣留琅琊剑派弟子之事做得不美,琅琊剑派看起来风平浪静,私下定然不忿,连宁安这样的毛头小子也敢含沙射影。

他有心要反唇相讥,转念却想,今日若和主家闹翻,面上无光倒在其次,对方若存心为难,自己孤身一人,却是不好对付。

他昨日在路上与焦扬相遇,双方几句话一挤便说僵了,以切磋为名动起手来,打了个势均力敌,因怕误了上山的时辰,这才停手罢斗。

一会儿焦扬如果借机发难,不求琅琊剑派偏帮,总还要他们持中斡旋。再者临行前陆堡主有要事交代,实不必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意气稍平,只是拱手道:“如此瑜亮谢过了。”便大踏步朝台上走去,只当没听出宁安弦外之音。

台下赵云旗听说此人是陆家堡的来使,眼中敌意陡生。但石瑜亮在陆家堡中颇有身份,赵云旗被囚禁之时,日日相见的都是下人,和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便没有骂出声来。

朱玉露却为他不平,低声道:“陆家堡的人傲慢无礼,没有一个好东西!”

赵云旗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朱玉露与他四目相触,片刻方才挪开眼神。

岳穆清听到朱玉露说话,恰好转头,正将二人神情看在眼中,一颗心仿佛坠入无尽深渊,眼泪几乎便要夺眶而出,赶紧别过头去。

为了压住妒意,他开始在心中胡思乱想:今日我若是能上台比剑,也不求位列云峰阁,但只要使出一两招绝学,打赢一两个劲敌,说不定便能让玉露师姐对我多加青眼。

转念又想:就算师姊为我叫好,与她对云旗的眼神,含义也全然不同;更何况望日台上群贤毕集,哪里那么容易赢下一场?

接着又想:师父说了不许我上场,我若自行其是,岂不等于欺师灭祖?师父要是将我逐出门墙,那可怎么办?念头一时纷乱。

石瑜亮上了台去,向谷听潮及诸堂主一一叉手见礼。谷听潮涵养深厚,微笑回礼。余下众人对陆家堡虽然不满,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敷衍着与他招呼,只有吕子孟略为热情,相互致意后请他到身边的席位上落座。石瑜亮有意略过焦扬,焦扬也仰着脸装作未见。

二人之后,宁安又陆续请上几位江湖耆宿。这几人资历虽老,却不是名门大派人物,亦不涉苏陆两家的争端,一阵寒暄之间,场上气氛渐渐缓和。近年来斗得最凶的六合门与沧浪派两派,均未遣人与会,免去了主家调停之苦,谷听潮以下众人俱暗自庆幸。

台下除了琅琊剑派部众,也有不少来瞧热闹的江湖豪客,多的是胆气粗豪、不通礼仪之徒,见比剑迟迟不开始,便开始起哄道:“什么时候开始比剑?婆婆妈妈地拜来拜去,有甚好看?”

宁安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谷掌门还有几句话要说。”言毕,谷听潮从座中起身,缓缓走到台前,宁氏兄弟悄悄侍立掌门身后。

谷听潮当世雄杰,近年来又甚少露面,众人见他有话要说,都鼓噪起来。

谷听潮微微立定,任山风将自己苍白的须发吹得纷乱,淡淡开口道:“诸位且静一静。”

他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但充沛平和,远远传去,仿佛在每个人身边耳语一般。岳穆清心中一凛,暗想:掌门虽然日渐老迈,但内力仍是精纯浑厚,我师叔伯这一辈江湖人尊称为“琅琊四侠”,都说是当世豪杰,可是比起掌门师公来,恐怕仍然不如。

谷听潮见场中安静下来,便缓缓地道:“今日问剑,老朽粗略一观,内五堂的弟子泰半都在此处,外六舵也派了不少人手前来,可谓是济济一堂。”

“遥想本派草创之时,不过一间茅庐,一师二徒而已。百年以来,世事变迁,天下历经劫难,多少雄城灰飞烟灭,我琅琊剑派却蓬勃兴旺至于今日,则个中多少艰难苦楚,筚路蓝缕,不问可知。”众人均觉心有戚戚,纷纷点头。

谷听潮续道:“这望日问剑的规矩,是本派第二任掌门顾祖师所定。他老人家开元二十一年接位之时,定下了这三年一会的制度,言明优胜者可由掌门人选入云峰阁,亲授武艺,未来继任掌门的人选,也必从云峰阁中擢拔。他老人家的意思,自是以此选贤擢能,好教我派发扬光大。”

“这数十年来,我派也确实因此人才辈出,名扬天下。今日群贤毕集,想要上台切磋的青年才俊已是翘首盼了三年,期盼越久,痴心越重,越是想胜,越不愿败。只可惜,争者虽众,最后能如愿以偿的,却不过寥寥数人。”

人群之中,有意上场比试的青年剑客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人人心怀热切,幻想自己今日能在台上力挫群雄,就此扬名立万。但谷听潮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来,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彼此相望,脸已沉了下来。

谷听潮眼见他们脸色变化,微微一笑,转了话锋道:“然而老朽今日却要告诫尔等,世间万事,有黑则有白,有胜即有败,得失俱如风,何足挂心哉!权位高下,实乃身外之物;世人臧否,岂是我辈所求?练武之人,首要练心,只有荣辱无谓,心境平和,方能日日精进,终可登山高海阔之境,然后知昔时贪恋,实乃庸人自扰耳。”

谷听潮说罢,偌大的望日台中已鸦雀无声,只有回音缭绕山谷。他拂袖转身,向观礼台上诸人扫视一眼,便缓步走回座中。观礼台上诸人无不垂下眼睑,心中暗忖:掌门这一眼似有深意,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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