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见无天独自返回，早知大势已去心如死灰。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他努力挤出了僵硬的笑容：“敢，敢问大仙，太上老君他……他，他是否羽化？”
“他逃往人间了。”无天淡淡回复。
“既然如此，那朕便放心了。我与老君相斗多年，未曾想，末了是他站出来拼死护我。所谓患难见真情，朕此生无憾矣。”
说完，目光还瞥向了殿前立正的青华大帝与长生大帝，意有所指。
但终究，两位大帝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给予丝毫回应。
生命的最后时刻，玉帝倒是找回了帝王之态。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便端正坐定，平静望向无天，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一个太上老君便无憾了吗？”可无天却不愿意让他如愿，冷笑着反问道：
“那战死南天门的王灵官呢？还有十多位星宿、张葛许三位天师、四大天王、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和数万的天兵天将，又算什么？他们的名字，就不配让你记住吗？”
玉帝自然哑口无言。无天接着又厉声质问：
“可还记得三百年前被冤杀的泾河龙王，可还记得凤仙郡干旱而死的无辜百姓。当年，太上老君如何钳制于你？不就是利用道教五雷法，保一方风调雨顺。因为克扣雨点便被你杀害，可那么多的干旱洪涝，你又为何视而不见？
“三百年前，你与如来谋划西天取经来争权夺势，致使无数妖怪下界，搅得人间大乱鸡犬不宁。天庭搜刮三界财货，本可活人无数的珍奇异宝，却被你随意摆放赏玩，米面便是拿去喂鸡饲狗，也不愿施舍下界之民。
“你这昏君暴君，只知高高在上，不为时势不明情理，无能之辈毫无作为。我只见你治下忠良之士无端惨死，朝堂之上禽兽食禄，朽木为官。纵有西天大乘真经，人间最终也是刀兵再起民不聊生。
“你以为为了政治可以牺牲一切，你以为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却可曾听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想坦然受死，我却偏要你脱下黄袍，叫你原形毕露。”
是的，玉帝统治三界，靠的不是法力出众，而是在公天下的远古部落时代，德行为众仙折服，这才将其推举上位。多年过去，他却只顾着握紧手中权力，哪里还记得当年的初心。
甚至养尊处优多年，法力也早已如同花拳绣腿。此刻无天伸手虚抓，便轻易把玉帝摄了过来。
随后无天抓住玉帝衣领，打翻了他的头上冕旒，接着紫色流光闪动，那一身皇袍顷刻便被撕得七零八落。
被随手丢在地上的玉帝，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望着飘零掉落的黄袍碎片，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哀求着：
“无天大仙，我已是将死之人，就连这点体面也不愿给吗？”
无天依旧没有理睬玉帝，只是指着趴在地上的玉帝，收回了元神黑莲，望着先前被镇压的天庭残党，一并呵斥：
“尔等成仙，或因生前功绩，或因刻苦修行，或因福缘深厚。可还记得当初渴求成仙的初心。看看这个人，当初成帝也是众望所归，如今时过境迁，竟至于烂成这个样子。
“而你们中有些人，堕落腐化程度，只怕比此人更甚。我知道，三界的心头之患，不在道教，不在灵山，也不在黑暗之渊，正是在这凌霄宝殿。你们烂一点，三界就烂要一片。你们要是全烂了，即便不是我，也会另有他人揭竿而起，把天庭搅个稀耙烂。
“须知道，哪有天生的贵种，哪有不败的权势。凡人尚且知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声质问，震得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个个都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殿中无天，有人甚至擦起了冷汗。
那玉帝也终于失态，蜷缩着单薄的身子，痛苦地痉挛着，眼角泪滴滑落，沙哑的嗓音低声抽泣着：“朕有罪于三界，愧对天地。”
看到玉帝的眼泪，无天这才稍微消了气，蹲下身来对着玉帝小声说道：“去吧，下辈子做个农夫。去体验一下，多少年的耕种，才换得回昔日你养鸡喂狗的米粮。”
说完，随意挥手，玉帝便化作点点流光，消逝在了凌霄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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