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一见项羽,忙上前说道:“臣与将军合力攻秦,将军战河北,我战河南。不料我侥幸先入关破秦,得以在此复见将军。今有小人进谗,致使将军与我结怨。”
项羽见刘邦只带百余从骑前来赴宴,而且一副谦恭委屈的样子,不禁动了“妇人之仁”,脱口说道:这都是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告诉我的。
说你要在关中称王,令子婴为相。
不然,我何至于如此。
刘邦先入为主,努力从精神上压倒对方,项羽自知刘邦依楚王约,先行入关并无非份之处,自己对刘邦如此这般倒有违约之嫌,顿觉有些理屈词穷。
项羽款留刘邦会饮。
席间,项羽的谋臣范增屡次举目示意项羽,又再三举起所佩玉玦,暗示他速下决断,杀死刘邦。
项羽犹豫不决,默然不应。
范增只好又从帐外召来勇士项庄,授意他舞剑助兴,伺机杀掉刘邦。
项伯看出破绽,拔剑对舞,时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刘邦。
张良一看情况不妙,赶快起身出帐去找樊哙,命其速去护驾。
樊哙二话没说,持剑拥盾闯入军门,直奔帐下,两眼怒视项羽,头发上指,大有万夫不挡之勇。
项羽不禁骇然,忙问:“这是什么人?”
张良答道:“是沛公的随从卫士樊哙。”
项羽说:“一条好汉,赏给他酒!”
左右的侍从捧上一大杯酒,樊哙站着一饮而尽。
再劝再饮,并借题发挥地数落项羽道:“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
接着,便厉声陈述刘邦的劳苦功高和忠义,指斥项羽疑心太重。
项羽一时竟被他慷慨激昂的言辞所震慑,无言以对,只是招呼樊哙说:“坐!”
樊哙乘势坐在张良身边。
过了一会儿,刘邦见情势已渐好转,便借口入厕,招呼樊哙出帐,张良随之而出。
三人商量对策,决定由樊哙保护刘邦赶快脱身,张良留下来应付局面。
暗度陈仓不久,项羽恃强凌弱,定都彭城,统辖梁、楚九郡,他“计功割地”,分封了18位诸侯王。
并违背楚怀王“谁先攻入关中,谁就做关中王”的约定,把刘邦分封到偏僻荒凉的巴蜀,称为汉王。
而把实际的关中之地一分为三,封给了秦的三个降将,用以遏制刘邦北上。
刘邦心中十分怨恨,想率兵攻击项羽,后经萧何、张良一再劝阻,这才决定暂且隐忍不发。
天下分封已定,张良打算离开刘邦回韩国再事韩王成。
刘邦赐金百镒,珠二斗。
而张良把金珠悉数转赠给项伯,使他再为汉王请求加封汉中地区。
项伯见利忘义,立即前去说服项羽。
这样,刘邦建都南郑,占据了秦岭以南巴、蜀、汉中三郡之地。
同年七月,张良送刘邦到褒中。
此处群山环抱,沿途都是悬崖峭壁,只有栈道凌空高架,以度行人,别无他途。
张良观察地势,建议刘邦待汉军过后,全部烧毁栈道,表示无东顾之意,以消除项羽的猜忌,同时,也可防备他人的袭击。
这样,就可以乘机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再展宏图了。
刘邦入汉中后,励精图治,积极休整。
俗话说:“黑猫白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福将英将,能打胜仗就是好将。”
同年八月,刘邦用大将韩信之谋,避开雍王章邯的正面防御,乘机从故道“暗渡陈仓”,从侧面出其不意地打败了雍王章邯、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一举平定三秦,夺取了关中宝地。
略定三秦,刘邦倚据富饶、形胜的关中地区,便可以与项羽逐鹿天下了。
项羽闻知刘邦平定三秦,怒不可遏,决定率兵反击。
张良早已料到这一点!
于是,寄书蒙蔽项羽,声称:“汉王名不符实,欲得关中;如约既止,不敢再东进。”
同时,张良还把齐王田荣谋叛之事转告项羽,说是“齐国欲与赵联兵灭楚,大敌当前,灭顶之灾,不可不防啊。”
意在将楚军注意力引向东部。项羽果然中计,竟然无意西顾,转而北击三齐诸地毫无生气的腐朽力量。
张良的信从侧面加强了“明烧栈道”的效果,把项羽的注意力引向东方,从而放松了对关中的防范,为刘邦赢得了宝贵的休养生息的时间。
不久,项羽于彭城杀死了韩王成,使张良相韩的幻梦彻底破灭。
同年冬,张良逃出彭城,躲过楚军的追查,终于回到刘邦的身边,受封为成信侯。
此后,便朝夕相随汉王左右,成为画策之臣。
明代李贽曾评论此事说:项羽此举,“为汉驱一好军师。”
的确,项羽杀韩王成客观上帮了刘邦的大忙。
下邑奇谋汉高祖二年春,刘邦接连收降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昌、魏王豹和殷王卬五个诸侯,得兵56万。
同年四月,刘邦乘项羽集中力量攻打田荣之机,率兵伐楚,直捣楚都彭城。
攻占彭城后,刘邦被这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但没有采取恰当的政治、经济措施,安抚此地,赢得人心,反而恶习复发。
得意忘形之余,大肆收集财宝、美女,整日置酒宴会。
结果,给项羽回军解救赢得了时机。
项羽闻知彭城失陷,立即亲率3万精兵从小路火速赶回,急救彭城。
刘邦数十万乌合之师难以协调指挥,连粮饷都筹备不齐。
所以,一经接战便遭惨败,几乎全军覆没。
至此,许多诸侯王又望风转舵,纷纷背汉向楚,刘邦丢下老父、妻子、儿女,只带张良筹数十骑狼狈出逃,军事上再度遭受重大挫折,大好的形势复又逆转。
刘邦狼狈逃至下邑,惊魂未定,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他沮丧地对群臣说:“关东地区我不要了,谁能立功破楚,我就把关东平分给他。
你们看谁行?
在此,兵败危亡之际,又是张良匠心独运,为刘邦想出了一个利用矛盾、联兵破楚的策略。
他说:“九江王英布,是楚国的猛将,现在与项羽有了隔阂;彭城之战,项羽令其相助,他却按兵不动。
项羽对他颇为怨恨,多次派使者责之以罪;
彭越因项羽分封诸侯时,没有受封,早对项羽怀有不满,而且田荣反楚时曾联络彭越造反,为此项羽曾令肖公角攻伐他,结果未成。
这二人可以利用。
另外,汉王手下的将领,只有韩信可以委托大事,独当一面。
大王如果能用好这三个人,那么楚可破也。”这就是著名的“下邑之谋”。
刘邦听罢,认为这确是一个以弱制强的妙计,于是派舌辩名臣隋何前往九江,策反九江王英布;接着又遣使联络彭越;
同时,再委派韩信率兵北击燕、赵等地,发展壮大汉军力量,迂回包抄楚军。
“下邑之谋”虽然不是全面的战略计划,但它构成了刘邦关于楚汉战场计划的重要内容。
正是在张良的谋划下,一个内外联合共击项羽的军事联盟终于形成,扭转了楚汉战争的局势,使刘邦由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
事实证明了张良“下邑之谋”的深谋远虑,最后兵围垓下打败项羽,主要依靠的正是这三支军事力量。
汉高祖三年冬,楚军兵围汉王于荥阳,双方久战不决。
楚军竭力截断汉军的粮食补给和军援通道。
汉军粮草匮乏,渐渐难撑危机。
汉王刘邦大为焦急,询问群臣有何良策。
谋士郦食其献计道:“昔日商汤伐夏桀,封其后于杞;武王伐纣,封其后于宋。秦王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灭其社稷,使之无立锥之地。
陛下诚能复立六国之后,六国君臣、百姓必皆感戴陛下之德,莫不向风慕义,愿为臣妾。
德义已行,陛下便能南向称霸,楚人只得敛衽而朝。”
这其实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夸夸其谈,当时刘邦并没有看到它的危害性,反而拍手称赞,速命人刻制印玺,使郦食其巡行各地分封。
在这关键时候,张良外出归来,拜见刘邦。
刘邦一边吃饭,一边把实行分封的主张说与张良听,并问此计得失如何。
张良听罢,大吃一惊,忙问:“这是谁给陛下出的计策?”
他沉痛地摇摇头接着说:“照此做法,陛下的大事就要坏了。”
刘邦顿时惊慌失色道:“为什么?”
张良伸手拿起酒桌上的一双筷子,连比带划地讲了起来。
他指出:往昔商汤、周武王伐夏桀殷纣后封其后代,是基于完全可以控制、必要时还可以致其于死地的考虑,然而如今陛下能控制项羽并于必要时致其死地吗?
昔日周武王克殷后,杀了商纣王得到了他的头颅,如今陛下能得到项羽的头颅吗?表商容之闾(巷门),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是意在奖掖鞭策本朝臣民。
现今汉王所需的是旌忠尊贤的时候吗?
武王散钱发粟是用敌国之积蓄,现汉王军需无着,哪里还有能力救济饥贫呢?
把兵车改为乘车,倒置兵器以示不用,今陛下鏖战正急,怎能效法呢?
过去,马放南山阳坡,牛息桃林荫下,是因为天下已转入和平年代。
现今激战不休,怎能偃武修文呢?
如果把土地都分封给六国后人,则将士谋臣各归其主,无人随刘邦争夺天下。
楚军强大,六国软弱必然屈服,怎么能向陛下称臣呢?
张良的分析,真是字字珠玑,精妙至极,且切中要害。
他看到古今时移势异,因而得出绝不能照抄照搬“古圣先贤”之法的结论。
尤其重要的是,张良认为封土赐爵是一种很有吸引力的奖掖手段,赏赐给战争中的有功之臣,用以鼓励天下将士追随汉王,使分封成为一种维系将士之心的重要措施。
如果反其道而行之,还靠什么激励将士从而取得胜利呢?
张良鞭辟入里的分析,较之昔日请立韩王,处心积虑地“复韩”的思想认识,显然是一个飞跃,而且在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上占有重要一页。
难怪1700年之后,还被明人李贽情不自禁地赞叹为“快论”。
张良借箸谏阻分封,使刘邦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以致辍食吐哺,大骂郦食其:“臭儒生,差一点坏了老子的大事!”
然后,下令立即销毁已经刻制完成的六国印玺,从而避免了一次重大战略错误。
为以后汉王朝的统一减少了不少麻烦和阻力。
不能不承认,张良是一位洞察秋毫的谋略家和富有远见的政治家。
虚抚韩彭当刘邦被项羽围困在荥阳的时候,韩信却在北路战线上顺利进军,势如破竹。
他先是平定了魏、代、赵、燕等地,接着又占据了齐国的故地,欲自立为齐王,使人禀告刘邦求封说:“齐人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南边又与楚相邻,如果不设王,就难以镇抚齐地。
望能允许我为假(代理)齐王。”
刘邦一听,不由得怒气上冲,当着使者的面,破口大骂道:“我久困于此,朝夕望他前来助我,想不到他竟要自立为王!”
当时,陈平正坐在刘邦的旁边,陈平与张良清醒地认识到,韩信的向背对楚汉战争的胜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况且,韩信远在齐地自立为王,刘邦鞭长莫及,根本无力阻止。
于是,陈平连忙在案下轻轻踩了他一脚,刘邦亦精明,反应亦快,立即感悟先前失言,于是改口骂道:“大丈夫既定诸侯,就要做个真王,何必要做假王!”
刘邦本来就爱骂人,有此一骂本不足为奇,况且先后衔接自然,天衣无缝,竟然没露出什么破绽。
当年二月,刘邦派张良拿着印绶去齐地封韩信为王,并征调韩信的军队击楚。
授印齐王,虽然是刘邦对韩信的暂时妥协,但这个顺水人情和权宜之计,居然笼住了韩信,成功地解决了汉内部的权位矛盾,赢得了楚汉天平上关键的一个筹码。
对此,东汉苟悦曾有一句极为中肯的评价,他说:“取非其有(指齐地本非刘邦所有)以予于人,行虚惠、而获实福。”
稳住韩信以后,楚汉战争的形势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汉高祖四年,汉对楚已逐渐形成合围之势:韩信据齐地不断袭击楚军,彭越又屡次从梁地出兵,断绝楚军的粮道。
楚军兵疲粮竭,项羽无奈,终于送回了被扣押的刘邦的父亲与妻子儿女,与刘邦讲和。
双方商定,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东归楚,西归汉,立约解甲归国,各不相犯。
项羽如约拔营东归,向彭城而去。
刘邦也欲引兵西归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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