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姓名?”
“赵四。”
“拖走。”
“姓名?”
“赵俊。”
“拖走。”
“姓名?”
“赵,赵大牛。”
“拖走。姓名?”
“……赵天明。”
“拖走。”
“下一个!”
……
李寒官搓了搓因为不停勾打花名册而有些僵硬的手,对着还剩下满满一堂的人牲叹了口气。
一旁的手下看到他停下来了,立刻殷勤地端过一杯茶:“大人,您要不要歇歇?”
看到李寒官冰冷的眼神,他又知趣地端走了,转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继续继续!大人没停你们也不能停!”
被粗麻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人牲们面作菜色,瑟瑟发抖,却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又到了官家“打秋风”的时节了,方圆二十里,就属自己这座赵家村还有点人气,村里的人被选中做人牲,也是无可奈何。
更无可奈何的是,就算在官家来之前,大家得到消息,也无处可去。
最近四处都闹饥荒,主要是先由鼠灾闹起的。
那些个可恶的黑皮老鼠,把自己吃得溜光水滑、肥头大耳的,却是糟蹋了米面粮仓、庄稼谷粮。
饥荒一起,卖儿鬻女的也有,想活剥别人的也有,被别人生吞了也有。
更惨的还在后头:
鼠灾可不知是带来了饥荒,还带来了瘟疫,饶是你今儿个忍心吃了人肉活了下来,明儿个可能自己就得了瘟病,进去的气有,出来的气无,只能等死了。
像这样的世道,这么个日子,活着还有啥子味?不如死了算了,早死早超生,菩萨保佑。
当人难啊当人苦,下辈子,还不如做只老鼠!
可是,即便是死,也没有人想作为“人牲”“人祭”,被活活献祭给官家请的那些个神仙。
那些个神仙嘞……算是个什么神仙?一群吃血肉的妖魔鬼怪!
“这世界早就莫得神仙了。”村子里的老人都这么说,“恁娃想求神拜佛,还不如拜拜自己的娘老子爹。就连村子三十里外那座老和尚庙,参的都是些野狐禅呐。”
一看世道要乱,官家可不得不出手。
是嘞,说是官家,平时没见着个影儿,来就来两个时候:一是收赋纳税,二是解决天灾。
这鼠灾也算是个天灾,天灾人祸天灾人祸,有了天灾就得治,官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他们也只会骑着高头大马,佩着弯月腰刀,气势汹汹地闯进村子里。
接着就开始抓人,能抓多少就抓多少,毕竟“神仙”的肚子是填不饱的,地里一千人,天上一柱香嘛。
惨喽,惨喽……
这个叫李寒官的冷厉男子,一进赵家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惨了。
但没人能跑得掉,李大人手下的官差早早把村子给封住了,没费多少工夫,就把村里的人老老少少,都抓到了这座大堂里。
问明白姓名,就该拖出去……不是斩了,但比砍头还不如。
——拖出去排着队,等着被人像牵狗一样牵着,走到西三十里那座骷髅山,要献祭给山里那位“神仙”呢……
“姓名?”
“赵……赵枣……”
“拖走!下一个!”
大堂里,又响起来李寒官冷漠的声音,和人牲们凄惶无助的回答。
不回答的人,还会多捱一旁的官差一脚,踹到你开口为止。
……
跪在大堂外面的赵天明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声响,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再看看周围同样和自己一般下跪的村民们,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得皮包骨头、一看就营养不良的身躯,在心底无语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进入到的这个“镜中世界”,好像开局比斯里兰海上的劳拉女士号更不好啊!
他用最快的速度平复心情,在脑海中查看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宿主信息。
遗憾的是,这个叫赵天明的家伙出生就在赵家村,父母在他小时候就死了,吃百家饭勉强长大,是个可怜的孤儿。
这个村子里没有私塾一类的存在,赵天明也不识字,十足的文盲一个,长到现在,也才十六岁,平时靠给人家帮工糊口饭吃,胸无大志,梦想是在二十岁之前能在村子里讨上媳妇。
至于赵家村外的世界,他去都没去过,只是知道外面有很多山,山的那边还是山,再那边好像有一些城,城里有官家,官家听皇帝的,谁都听皇帝的。
嗯,差不多就这些信息,几乎没什么用,更多的记忆是平常没灾没害时期村里人的狗血八卦……
不过这个村子没灾没害的时候并不算多,这让原主赵天明基本每天都活在担忧和焦虑里,生活体验非常不幸福。
能赶在自己死之前,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他这辈子就满足了。
至于去村子外面看看?不了不了,老人都说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尤其是入夜以后。
赵天明努力着接收原主的回忆,低头无意识地看着身下的黄土地,突然有种微妙而迟钝的感觉。
“这里,好像就是‘东方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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