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是细腻的沙地,大树们竖起内外的屏障。屏障外是一个衣着破损的狼狈男孩,细闪的沙粒粘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那么矜贵,也那么难过、那么虚弱、那么需要自己的帮助。她想起美人鱼的故事。
如一切故事所呼唤的那样,为了行善助人,她走出了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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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要做的事情还是明确的。她要带领着自称埃德多尔的男孩穿过树林,到城镇里寻求医治与安置。食物还有不少,她并没有吃下很多,他们可以一路再采些浆果,也可以钓上一些鱼来。
面对很宽阔的水,她垂下了鱼竿。这件事无数次萦绕在她的梦与期盼之中,但真抛出线时,她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随即而来的是隐约的疑惑与空虚。她意识到自己达成了一项心愿,但有限的认知却无法支持她想象出下一项。
他们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谈话。埃德多尔用一根树枝支撑着前进,看上去很是滑稽。她不禁笑他,埃德多尔也随着笑起来。男孩虽然狼狈,整理好后却是很好看,而且措辞文雅,说起的事情都是新奇的。
太阳落下时,他们已经隐隐看到白色的塔尖。怀念的情绪涌上来,普通的女孩是不会住在高塔上的。那是她的家,恒常地将柔光铺洒向城镇的家。她脑中浮现起男孩泣啜时的脸,也是一样柔和的。她双耳一红,担心起身上是否有不好的气味。
当询问她为什么塔尖会发光时,埃迪微微倾身。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知道塔内外是从来没有暗下过。最初的惊慌后他问了不少“外地人”的问题,将接下来的行程全然托付给了她似的,全然没有想到她正在不断思考着他的处境。
谢妮·坦丝辛曾讲述过纯白城堡之外的世界。
“公主,人们爱戴着王……帕辛斯福特是广阔海洋中的明珠,树墙之内是唯一存人的土地。在这里,山上的龙沉睡之时,伟大的环城之王掌握光与水,纯白城堡则是生命之源,是给予光与水的地方……”
“公主,帕辛斯福特恒常稳定……遵循着伟大的环城之王的谕示,人们各司其职,用奉献和友爱交换生存与和平。王的麾下是纯白骑士,王的身边是司祭,他们和贵族们一起管理着城镇。”
“……如果人生病,是要去教士那里的。每一百户人家有一个小教堂,每十户人家有一位药草师。公主,公平的医疗是王的恩赐。人们种出食物,不用相互交换,而是交付到城镇管理处那里,并取得丰富且多样的一份。一样的,公平的食物也是王的恩赐。”
谢妮·坦丝辛的故事弯弯绕绕,有时她是听不懂的。橡树籽倚靠在树上,陷入睡眠中前,她想起自己曾经问道:“谢妮·坦丝辛,龙不是生命吗?”
谢妮·坦丝辛是怎么回答的呢?她从谢妮·坦丝辛的故事里知道了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构成了她对纯白城堡与幻想世界之外的认知。理所当然、实际如此,以至于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一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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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接下来走了四个日夜。她和埃迪更加亲近,吃喝休息的节奏融洽合拍。埃迪吃得不多,也不会评论食物的味道,反倒总是关心她。
在这样的相处中她十分快乐,更加大胆地追问那些外面她所不知的事情。大多数事她都是听不懂的,陌生的名词太多了,但是埃迪从不拒绝为她慢慢解释。她终于知道了“灯”是什么,也知道了不下十种面包的名字。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开始蒙上一层纱布。
埃迪认为旅途过于顺畅,对平平无奇的藤曼和地面的凹凸都产生过无用的疑心。
离纯白城堡的光芒越来越近时,她总想到接下来的分别。在纯白城堡里她从未见过教士和药草师,埃迪在那里是无法获得治疗的。
但是,她也期待着回到纯白城堡,因为她想要见到谢妮·坦丝辛。她不解于为什么她之前很少想要见到谢妮·坦丝辛。每一夜睡去之前,谢妮·坦丝辛似乎就会坐在她面前。等回去之后,她有好多问题想问,有好多故事想转述。
第五个白天,他们走到了树林边界。谢妮·坦丝辛在那里送别她,却没有在那里迎接她。
她突然想到,未曾踏足面前的土地的不只是外来的埃迪,她也从未亲临过在脑海中清晰无比的城镇。城镇里的教堂真的都是有着小小尖角的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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