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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出手,本来破碎的指甲已经愈合,被锐石割下的指尖有新生的肉缓缓蠕动,然后被生长的皮肤包裹,在十七眼下,他的双手恢复正常。

弓起身来,更多的血肉在十七消失的腿部虬扎,挤掉血肉模糊的伤口与刚冒出的恶疮,白色的骨骼缓慢垒筑,然后肌肉攀爬而下。

一双新腿生长出来,十七重新站了起来。

把衣服脱掉,撕下黏在自己身上坑坑洼洼的死皮,从前因打猎留下的伤疤全都消失不见,十七看到的是一副崭新的身体。

呼吸急促了些,十七又裹上破烂的衣服,坐到洞穴最底的水洼里,自上而下的水珠拍打在他光秃秃的头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从前也是这样、我是什么、我是什么东西?”十七的心脏跳得飞快,耳朵里是汹涌的血流涛声。

大约是水洼的寒气,十七觉得心头堵得慌,于是他收拢了四肢,抱紧了自己。

大福的翼肢破破烂烂,但确确实实在不断愈合,身上不断冒出浓重的毒疮。它在空中跌跌撞撞,又一次被诡物击飞。

两只怪物在空中交错许久,大福明显能力不支,越来越劣势,但那诡物却随着大福的节奏反常地慢了下来,交锋也不再富有侵略性。

“为什么总是有讨厌的东西来阻止我,我明明只是想出去啊。”诡物身上的每一处都仿佛充斥着暴怒与委屈,祂质问着眼前的蝙蝠,但空气中迷人的芳香一直若隐若现。

“疫神,您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何永无止境地来阻止您吗?”从排山倒海的压迫感中挣脱,大福咳着血反问道,一只翼肢指向身下的枯萎森林,“这里,就是我们为何阻止您的原因。”

大福堪堪压制住身上躁动的毒疮,在阻止这诡物的同时说着,音色像风排过破麻袋。

“像您这样的朴神,总是执着于自己的道途而深陷其中,甚至丧失了自己最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至于为祸世间。我们不知道您行走什么样的道途,不知道您的初心如何弥足珍贵,但您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渺茫的疫物,帮助它们繁荣滋长,这是我们、宏间的所有生灵绝不能容忍的。因为您的出世,就意味着宏间最大疫祸的降临,甚至不止于此。”

“您还不明白吗,为什么总是有人会‘恰好’来阻止你呢?自从两百多年以前,在某次大疫过后,王堂就注意到您了,于是一任又一任的知灵前来守望您——仁慈的疫神,五十多年前,守望这灾境的那位知灵在阻拦您中逝去,于是我奇迹般从那场大疫中活了下来,谷先生也从北方南下,来到业易;二十年前,在这灾境又一次活跃的前夕,我终入冷暖自知,谷先生白昼飞升;而这次,虽然谷先生因私事北上,被你抓住了空隙,但我仍在这里。”

将死的恐怖笼罩着大福,但它并不畏惧。在察觉疫神的异动之后,大福说出许多,想要以此动荡疫神的心思——可是,在道途上行至终极的朴神,又怎么可能受此动摇呢。不过在说话间,大福的声音提了起来,甚至不再咳血。

它继续找上疫神。

可是疫神竟然真的又慢了许多,然而祂周身暴怒与委屈的神色一点点消弭,空气中醉人的花香弥漫、起伏:“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无法真正对这灾境有无之互的行迹进行把控了。而你们口中的王堂,似乎也缺少守望我的人选了。那么,我是总该出去的。”

停顿了一下,祂四面八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轻笑的色彩,仿佛之前的暴怒从未存在,周遭的芳香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不过这一次你成功了,恭喜你。”

直到这时,大福终于感受到了空间的异状,无数的直弦曲弦扭曲、破碎与重构,开始与外界隔绝——有无之互就快要停了。

心中绷紧的弦骤然断裂,大福终究脱力,控制不了身体的它从空中坠落而下,重重摔在了枯萎的树杈之间,滚落到秃地之上,身上的毒疮翻涌起来。

疫神盯着它坠落,无数的眼瞳中却出现慈爱的色彩,祂怜悯地唱起歌,歌声贯入大福的耳朵,贯入森林与高山,枯死的世界仿佛再次焕发生机。

可是没有,大福的身上,更多的疮痍开着花,漫山遍野中,处处更生起细小的苍白盛林。

和蔼的疫神平等地注视着每一位生灵,不论灵性高低,因此忽略宏伟与细微。祂倾听每位生灵的繁荣滋长乃至野蛮横生,祂不参与生灵间的纷争,祂只折射平等的力量以孕养万物。

这是大福知道的,但它始终无法明白,包括王堂也始终无法明白,每一个宏间的生灵都是无数狭间的微物组合的,可是这些微物却没有本应有的力量映射,于是宏间的庞然大物终究败给了狭间的细密的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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