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盯着韦惠度,两字吐出,不仅韦惠度盯着刘义真看,就连王修、王镇恶、杜骥等人也神色复杂地看向刘义真。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昏暗的烛火摇曳了几下,更显堂中氛围古怪。
若刘义真直接说借粮,或许韦惠度还会装作考虑一下,让刘义真面子上过得去,可偏偏刘义真前面说了那么一堆什么去天尺五、荫客数千、粮米堪比府库的话,此刻借粮二字说出,莫名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你不是人多吗?难道还能比得过我的人多?你不是粮食多吗?我现在借粮,你给还是不给,不给我是不是要自己动手拿?
王镇恶的左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长剑,想不通什么事的时候,腰间的长剑会给他一些底气。
果然,韦惠度只是与刘义真对视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刘义真。
“请桂阳公知晓,韦氏族人众多,即便有些存粮,也已消耗殆尽,族人且以草木果腹,实在没有余粮救济百姓,今日那四车粮米还是硬挤出来的,又不知要有多少族人只能喝些树根熬成的清水。那些灾民在桂阳公眼中只是灾民,可于在下眼中,他们还是在下的乡亲父老,若在下真有粮食能救活哪怕一人,也无须桂阳公言借,在下自会将粮米赈给他们。”
好一顿夹枪带棒的犀利回应!
就你刘义真关心灾民?那些人可是我的近邻父老啊!我若真的有粮,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你看看,我自己的人都只能吃树根,不,现在树根都没得吃了,只能喝点树根汤!你还找我借粮?你是要我的命啊!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刘义真如何应对,王修、王镇恶两人有心说些什么,可韦惠度的话实在无懈可击,配合着几欲潸然泪下的悲痛表情,直接把两人的嘴堵得死死的。
刘义真双目微红,仰天悲叹道:“百姓何苦!”
王修轻声劝解道:“桂阳公悲悯世人之心天地可鉴,然九州崩裂,非一朝可为,桂阳公不要太过悲痛了。”
不管众人是何心思,皆齐声道:“桂阳公勿忧。”
刘义真低头,一滴清泪划过脸颊,缓缓道:“能救一人便救一人吧。”
韦惠度看到刘义真竟然真的流泪了,内心惊愕,这小子演得比我还像?
杜骥却是有些被刘义真的情绪感染,只觉得鼻子酸了一下,继而神色如常。
“韦户曹。”刘义真用袖口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滴,转头看向韦惠度,沉声道:“我不知道韦氏竟也如此艰难,还说出借粮的话,心中深感愧疚。宁致,从府中取一百石粟米,明日给韦户曹家中送去!”
“啊?”韦惠度惊了,堂中众人更是用充满关爱的眼神看着刘义真。
这小子傻了?不会真的相信韦惠度的话吧?一百石粟米不多,可也够桂阳公府的人吃十天半个月了,就这么送给了鬼话连篇的韦氏?
韦惠度连忙推辞道:“这万万不可啊,族中虽然……艰难,可也不能窃取桂阳公府上的粮米,这让在下如何自处啊,还请桂阳公收回成命!”
这一百石粟米绝对不能接!
若真的接了,刘义真此前略带威胁意味的话反倒成了心思单纯为人称道,而韦氏却可能落得为世人不齿的境地!关中韦杜势大,可不代表只有他们两家望族,弘农杨氏、京兆王氏、河东裴柳薛都不弱,说不得今后这件事就成为京兆韦氏的笑柄!
当今天下,别说一百石粟米,就是万石、十万石都不及名望价值分毫!
烛火昏暗,没有人看到韦惠度眼中精芒浮现。
刘义真此举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用心险恶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圈套羞辱韦氏!
“请桂阳公收回成命!”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堂中的静谧,众人循声望去,是坐在韦惠度旁边的杜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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