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什么巴别图书馆以来，宋终南一直觉得这一切说不定只是自己在做梦而已。
可即便在做梦，这梦也太离谱了些。
他稍微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仍然生动——就是毡帽男在那辆看着很普通的汽车内突然爆成从内部糊住所有方位车窗的那幕。
汉克的车当然是汉克自己来开，亨利和宋终南一样因为之前目击的那幕而脸色很差，而汉克不知道是对自己堂亲体贴还是怎样，不止开了所有的车窗，还把车速压得很慢。
街道上的汽油味倒是和宋终南熟悉的那个世界如出一辙。
亨利似乎从之前的震惊缓过来了一点，一缓过来，他就问了一句话：“刚才那车……它也烧汽油吗？”
之前在那图书馆里的时候，宋终南可没嫌弃过亨利嘴碎，可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好不容易从那段路远离，宋终南巴不得忘了刚才看见毡帽男暴死的那幕。至于那什么鬼车烧汽油还是柴油？他可不想深究那个。
汉克答道：“不知道，听说第三分部（Division 3）揽过这个案子，因为那车搞死了一个有望成为超企的企业的中层干部。
结果查了半天，他们发现那个中层干部是自己刚刚跨越阶级但是人脉和关系都没发达起来的暴发户，包括他供职的那家企业在内整个城市没人愿意为这个案子出钱。
你知道，兄弟。像我们这种归属都市管理人的机构除了靠案子交差后拿到经费外，
基本是自负盈亏。所以第三分部不跟进后，他们确实想把他们手里弄到的情报卖出来，但是谁也不愿意接手。
对我们来说，那辆破车只要记住它是辆珠光蓝色烤漆、没有品牌标识、车牌上是人没法理解的古怪文字的轿车就好。
如果光线太黑你没法看清标识或者烤漆颜色，最简单的分辨办法是辨认前后车牌。
都市里的正经车牌都是用英语和阿拉伯数字的，它那上面是仿照文字的一种图案，也不存在于表达，你看到后你的大脑反应那不是一串号码而是会让你认为那是个你看不懂的句子。
而且那混蛋车前后车牌的怪图案据说看起来还不一样，这点刚才我也没细看，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宋终南想尽快从这个话题扯开，于是趁机问道：“……那个，你说你们自负盈亏是怎么回事？”
“听着，新来的。”汉克一到宋终南发问后就不愿意多说几句了，他看起来果然心里有点意见：“我不知道亨利怎么跟你介绍的我们。
但是基本上，政府给都市管理人上供，都市管理人们再对我们论功行赏。如果说外面上班的是各路企业的狗，我们也是，只是我们的绳子拴在都市管理人手里。
如果我们有需求，又有企业愿意为我们的需求出钱，他们也可以牵一牵我们脖子上的绳子。
但是这不代表我们比企业的狗低上一等，懂吗？”
“嘿，汉克。宋不是那个意思。”亨利开口为宋终南辩解。
“那他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汉克粗壮的双手一拍方向盘“见鬼的第一代穿越者，偏偏在我好不容易排到轮休，就剩帮南云的忙让你去巴别图书馆这个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走一圈的时候冒出来？！认真的？！
我本来可以有个痛快的晚上，亨利。我原来的计划是把你先送回家然后找人喝上两杯，再借着酒劲跟玛丽莲煲一通电话粥，说不定再去和大欧吉吵一架，让他拿点珍藏的好东西出来。
现在我得把你和这个新来的送到工作地点——我休假的时候巴不得离它两百公里远的地方——然后花上不知道几个小时随时等南云或者阿尔伯特的联系。
你猜咋样？我说去他妈的，我送你们到地方，给你们开门，然后我电话一关……叮，‘行动中失联’（missing in a）！”
原来如此，宋终南这么想到，这多少可以解释一点这个汉克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满。
汉克甚至还开着车转过身来，对亨利和宋终南说道：“或者你们行行好，之后如果有人联系你们，你们就说我遇上刚才那破车，又喝了点酒。
然后你们跟他们说，我醉醺醺地说去看看，结果一上车就跟那个偷车的白痴一样，‘嘣’，然后一团血花！
你们跟他们坚持这个说法一个晚上，等到明天我整个人都舒服了，我问问他们喜欢惊喜吗？！”
“得了，汉克。”亨利只好对自己的堂亲笑着摇摇头“你最多跟我说过你那些同事们其中一两个人，而我除了你一个人都没见过。”
就第一印象而言，宋终南并不怎么想和这个汉克打好关系。这个人的表现符合一切宋终南对外国混子或者类似于影视剧里流氓警察角色的刻板印象。放在银幕里？还好；活生生走到身边来？敬谢不敏。
可惜就算不跟他搭话，宋终南也没法享受这个城市外面的街景——这个地方比宋终南过去世界里去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还要充斥着光污染，各种颜色的灯开得跟电费不要钱一样。
——所以，干嘛不聊聊呢？宋终南起码有那么一两件事可以跟这个汉克先说明白：“听着，我穿越过来也不是我愿意的。
我知道你被迫加班有所不满，我穿越过来前就是个打工穷学生，我真体会不到你的痛苦，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表演愤慨！
亨利说过你们能帮我理解现状，我相信亨利，这不代表我一定得照你的安排去什么地方。
如果你愿意找个路边停一下让我下车，我完全愿意溜溜弯吹吹风。我们没必要弄得好像我欠你多少钱你讨不回来，还非得给我当司机的模样。”
“……哦，小子挺有脾气。”汉克笑着把头转过去，宋终南硬气起来后似乎多少让这个人态度软化，起码语气上他已经不那么冲了：“就是开开玩笑，兄弟。别放在心上。
亨利，你新认识的这个朋友，倒是个带把长蛋的。挺好，至少比路易奇那个娘炮强。”
“谁他妈的又是路易奇，汉克？”这个名字似乎亨利也没听过：“你跟我说过一个南云（nagumo）——你说是个人渣（scumbag），一个艾斯·沃克斯（Ace Walkers）——你副手，还有艾尔伯特·里夫（Albert Reef）——你上司、分部长（chief）。”
“哦，那是个软蛋，路易奇·斯普罗斯（Luigi Sprouse）。据说以前是南云那家伙的八个顾问法师——所谓什么‘八叶（eight leaves）’顾问法师——之一，后来她找到更有用的把路易奇顶掉了。
路易奇继续对南云那家伙死缠烂打，干脆南云就介绍他来第五分部上班了。
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宋终南呼了一口气，比起这些八卦，他更想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态究竟这个傻大个儿听进去没有。汉克自顾自聊了起来，好像刚才的冒犯态度并不存在一样，所以宋终南只得自己旧事重提：“听着，呃……汉克，我能这么叫你吧？
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我非得跟你去你们那什么第五分部一趟？”
汉克再次放慢了车速，他并没把头完全转过来，好像这个壮家伙这个时候也在想宋终南问的事一样。
也许这个家伙的脑子其实没法同时处理正常行驶和回答问题两件事？
片刻之后，汉克仍然没完全回头，只是稍微转过来点自己脸的侧面，回答了宋终南的问题：“……我也说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兄弟。这个城市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第一代穿越者过来了。
也许放走你，下一步哪个研究中心或者超企就会把你拉去压榨商业价值，这本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如果你不是从那个巴别图书馆里穿越过来的，我觉得我根本没必要把你带过去。
顺便一提，自从亨利和你走出那个地方，亨利身上那套设备就恢复信号了。无线电也是、网络设备也是，所以至少南云肯定已经在接受采集器里的音频视频流了——说不定那个混蛋娘们儿已经开始看了。
虽然我觉得那个小亚洲的人渣娘们儿做人方面实在不是个东西，但是她私下里那神秘到荒谬的人脉，比如那什么从不露面的‘八叶’顾问法师，真不是盖的（they're...really something）。
亨利刚才说你一穿越过来就成了天然法师（natural mage），我觉得让南云跟她那群见不得人的朋友咨询一下你的情况，再让艾尔伯特帮你跟他那些朋友勾兑勾兑怎么让你在这个城市里安全落脚，比你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强。”
“我想过了，汉克。实在不行可以让宋住我的屋子。你跟大欧吉说一声，应该就不会有人特地跑那破房子找他麻烦了。”
宋终南很感谢亨利的插话，但是却不怎么想接受这建议本身。
“这个新来的就算要这么选，那也得是让艾尔伯特和南云掌掌眼之后了。”汉克说完，再次转过脸来问起宋终南：“我大概就能想到这么些理由了，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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