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有铁饭碗养着，可以慢慢熬资历。
而现在嘛……
他听谢非说近十年北电导演系毕业生能有三分之一不转行就很不错了。
思维发散远了，周小文聊回陈书：“正经的电视剧、电影拍摄和你以前拍那作业完全两回事。
以前拍作业你可能自己就能担任摄影师、道具、化妆、甚至演员，拿着抬DVD就能搞定。
但是正经拍戏不行，作为导演，你不可能自己去把这些活都干了，一来你分身乏术；二来呢，你一个人也没法专精那么多的技术。
但要说一点不懂，那也不行。
你必须得都略懂，这样你才能够做到居中调节。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不给你指派具体任务，你就在剧组各个部门间学，搞清楚他们是怎么工作的。
能做到这些，你就算正式踏入导演门槛了，这趟《天龙》剧组就没白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小文也口渴了，停下喝水，顺便给陈书消化时间。
他没有跟陈书说大堆的理论，那些学校都有教，没准儿还在上学的陈书比他这个毕业几十年的记得更清楚。
他也没有给陈书定下多宏伟的目标，什么《天龙》拍完进击戛纳，那不现实。
他能教给陈书的，就是最浅显、最基础的东西，也可以称为基本功。
再之上的东西，周小文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那都是很“玄学”的存在。
如姜纹电影的匪气、张一谋电影的色彩、王家未电影的精致暧昧画面、还有周星迟的无厘头。
这些都是观众一眼能看到的东西，也是他们吸引观众的东西。
有人称之为“导演风格”，可周小文更愿意称其为“天赋”。
导演是个“天赋为王”的职业，在四十四岁之后，周小文无比坚信这点。
四十多岁，是一个导演最为黄金的年龄段，在这个年龄段他的创造性和艺术性是整个生命里最巅峰的时期。
不信你看看全世界的名导，他们最惊艳的作品，基本都是在这个年龄段拍的。
而如果一个导演四十多岁还没有让人拍案叫绝的作品，那基本以后也不会有了。
“我知道了，周导。”沉默了好久，陈书站起身说道。
在周小文和他说这些话之前，说实话，他是有点浮躁激动的。
他原以为周小文会跟他说“到片场你要多注意我对镜头的调动，怎么指导演员演戏，什么样的表演可以过，什么样的表演应该‘卡’。
他认为导演就是干这种很……炫，很彰显技术的活的，因为这些是最直接呈现给观众的。
但周小文却让他看到了导演的更多面。
也许坐在监视器前挥斥方遒的场景会发生，但前提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导演。
“脚踏实地”是他从周小文长长话语中精炼出来的四字。
“学长，有排戏表吗？”陈书说道。
听到这话，周小文就知道陈书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露出些笑容。
怕就怕还是学生的陈书心高气傲，眼高手低，还好没有。
手一指茶几：
“都是，已经复印好了，还有剧本，你有时间也可以看看。”
“好，那我先去准备了。”陈书抱起那一摞文件，起身向周小文告别。
“我帮你拿点吧。”三当家孙凯分了些文件，“导儿，我帮小陈送去啊。”
“嗯。”周小文点头，又提醒道：“下午两点开工，别迟到了。”
“不会的。”陈书应了声。
走到门口后，突然又转身面向周小文，微微一鞠躬：“学长，谢谢了。”
周小文一愣，而后露出笑容，摆了摆手。
目送陈书离开，他掏出烟盒，点了根。
寥寥白烟中，喃喃声响起：
“天赋……”
四十四岁那年，他确定了一件事，开始执导电视剧。
都说他性格软，也是个曾风光无限的大导，结果被大胡子欺负到头上。
其实他不软，只是不想争了。
“这要是当年，看我不……哈哈。”周小文突然笑了，摇了摇头。
也许是今日被陈书勾起了些许心绪，再有几个月就至不惑之年的老男人，竟然幼稚地说出这种话。
万般心绪绕心头，最后只化为一口浓厚的烟气与感慨：
“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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