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武师两三个横劈,两三个竖剁,两三个直戳,两三个斜砍,如此天罗地网,料雄爷转眼就成肉馅,插翅也难飞!
哪知中间雄爷一声大吼,浑身罡气爆裂,刀剑砍上去就如砍在金石上一般铮铮作响,巨力反弹之下把众人震得四面弹飞,他信步游走,指南打北,看东击西,没什么高深技法,却是拳拳到肉,劲力又是极威极猛,三拳两脚,把一众人打得筋折骨断,惨叫连连,原来是因为众人挤着极近,辗转无计,腾挪失法,恰因此吃了大亏,一声本事未曾施展,便稀里糊涂折在阵中,只把气定神闲的三侠,智珠在握五爷惊得膛目结舌,雄爷不复多言,上前一步把五爷拽下马踩在地上,唾了一口痰在他脸上道:“老狗,服也不服?!”
围观众人见雄爷这般神勇,无不欢呼喝彩,五爷恼羞交加,可怜他七十多岁年纪,在众目睽睽下受此大辱,险些昏厥过去,他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寻死!”
关中三侠见雄爷如此无敌,惊疑不定间不再留手,三个人一个使拳,一个使用爪,一个使腿,使用合击之术全力攻向雄爷,合该他们倒霉,这雄爷天赋异禀,罡气无双,站在那里生受刘绮项上一爪,谭江腰间一腿,伸出拳头与杜万才正面一击,刘雄退后一步,赞道:“好拳!”杜万才却是为力反噬,整个右臂骨骼寸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三四丈远,让一干泼皮趁势拿了。刘绮见杜万才重伤,大喊道:“大哥!”雄爷伸手扣住他的五指,反手一夹,五指节节断裂,又用头颅一撞,刘绮自此昏死过去。谭江见自己铁腿踢在他身上,犹如踢在泰山之上一般震回,借势使出十二分力气,反腿再踢向雄爷,不料雄爷侧身,也是一记鞭腿抽向他,两人各不相让,一个势大,恰如共工怒触不周,一个力沉,正似巨灵阔劈华岳,双腿撞在一处,谭江苦练四十年的“金刚腿”应声而断!
好一个神魔降世的淮阳雄爷,电光火石间轻巧击倒十几个入劲入气的江湖高手,好似他们练的功夫都是假得一般,诸人仿佛梦中醉客,不得所以!
朱爷见雄爷无敌,哈哈大笑,他存心报复,见那三小姐昏迷不醒,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近秦五爷,抓住领口,直接扇了五六个大耳刮子,只把五爷打得头昏眼花,作声不得。
展奇等一众武师见五爷受辱,各个怒火焚心,就要爬起来与雄爷拼命,洪爷吆喝招呼,周围的捣子一拥而上,一顿拳脚后,把他们控住大穴,压住双肩,跪按在地上,洪爷从旁边接过一把刀,恶狠狠道:“知道你们是有武艺的,谁敢乱动,砍断谁的手脚!”
雄爷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脸颊笑道:“老狗,看谁是在寻死!”又呼喝一声:“都给老子绑了,押到县里真武庙。”
一众在前面的捣子得了令,个个从怀里取出长短绳索,把众武师五花大绑了推囊着走,又有在后面的牵上马匹,前拥后攘跟着雄爷往县中去了。
三个戴斗笠蒙黑纱的看着这一幕,无不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轻的道:“师傅说江湖中人好勇斗狠,无法无天,果然如此。”
另一个声音娇柔的女子道:“那个雄爷好厉害,恐怕门内的护法长老也不是对手...一个打翻十几个,那周身罡气,如凝实质一般!”
又一个年纪老迈的老者道:“师侄可看出那汉子全是以肉相搏?”
年轻的讶然道:“师叔莫不是在框我,我见围攻的有三个人,分明是劲气外放的气中高手!”
那女子道:“我看中间那雄爷虽蛮壮,却是不过二十多岁,如此禀赋,堪比九宗的天骄了!”
老者点头道:“此话不差,那雄爷没什么精妙招式,全是江湖路数,端的是厉害!又结交这么许多泼皮人物,想必是淮阳的帮派人士。”
那女子压低声音道:“师叔,莫非教里让我们寻得人物,就落在此人身上?”
老者略一思索,笑道:“若真如此,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边几个神秘人头戴斗笠,蒙着面纱,倒也没什么人瞩目,全赖两淮乃是商品货物交通之地,各处都有宗门剑客,江湖武师行走,淮阳又是两淮中一等一的兴旺豪奢大郡,每日里山上流金,水里淌银,不知有多少江湖人来此讨富贵,谁有肯去看他们几个。
再说雄爷此人,乃是姓刘,单名一个雄字,年方弱冠,却是淮阳有名的猛霸主,活阎王,他性格暴躁,引出火时,如燃雷霆相激,催折万物,行事百无禁忌,神鬼亦为之避让,郡中没一个不怕他的,都以一声“雄爷”相敬。他最好乘兴出头,夺人眼目,寻常时招招手便能呼喊来三五百个泼皮捣子,交往的全是郡中三教九流的强梁恶霸,郡外三山五岳的龙头当家,为人又是霸道任侠,方县地界的城狐社鼠都听他的,县中的大小事宜多有仰仗他的地方,因而上至县令县丞,主簿典史,下至里三班六房,里胥皂吏,都卖面子给他,相传他在神京有通天的靠山,以致郡中的府卫,也不敢掠他虎须,他威势愈大,市面上有什么纠纷,都找他去说合,人在背后都把他唤作“隐县令”,今遭这一行人绑着十几个外乡人招摇进了县里,又有许多捣子泼皮跟着看热闹,人们都在哄传雄爷捉了些外省了贼寇,都挤着来看,比上元节还热闹几分,只把真武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真武庙位于县北处,因县中富户另在城外新建了北极玄天上帝的法殿,此处便荒废下来,成了县中乞丐眠宿的场所,虽已破败,但县中的豪强对其多有修葺,故此庙殿的山门,拜亭,大殿,偏殿,后殿一应完好,大殿正对面有酬神戏台,多为县中帮派议事所用。
今日这戏台上,却齐刷刷跪着十多个关中的好汉,许多人膝后流血,想必是被人用强踢断了筋腱,身上的捆绳深深勒进肉里,一动不动似王八一般,原来这绳子在桐油中泡过,又有特别的捆束之法,任你是劲中好汉,气里宗师,非是有如胶似蜜的罡气挣断,只要一旦被缚,就会越挣越紧,一直把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再看三个入气的宗师,全部被打得伤痕累累,又分别被捆在站笼里,肩上系了一百多斤的铁枷,下面又有铁钉顶着,有罡气护不周全时,那铁钉就把腿脖子直扎得鲜血直流,再看周边木架上,吊挂着皮鞭,烙铁,钢刷,拶夹,乳夹,腿夹等各色刑具,上面无一不满是暗红痕迹,望之让人胆颤。
戏台中间有桌椅列着,刘雄坐在正中,旁边站着一个干瘦老儒生,三角眼,干瘦脸,面容阴鸷,神情凄苦,好似旁人都欠他八百吊钱一般,这老儒生喝道:“把人犯带上来!”
几个孔武有力的泼皮把范瑾拖拽到台上,她方才险些被掐死,真如鬼门关走了一遭般,见此时家中的五爷被捆在一旁,入劲武师跪在一处,入气宗师则站在立枷里,分明是全部被擒住了。再看四周,上下左右全部站满了人,连各处殿宇屋瓦上都挤满了各色人等,他们无不赤着膀子,还有许多人面目狰狞,形同恶鬼一般,她吓得胆寒,哪里再有先前嚣张气焰,流泪泣道:“雄,雄爷饶命!”
刘雄问道:“你可知错了?”
范瑾泣声愈烈道:“错,错了!”
刘雄骂道:“贱骨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问道:“可知错在哪里?”
范瑾听了脑袋发懵,喏喏道:“错在踩踏庄稼...冲撞了各位爷...?”
刘雄骂道:“照你娘,孔爷给她说说!”
那干瘦老儒生跛脚一步一步过去,清了清嗓子,站在众人眼前道:“纵马伤人,此罪一也!冲撞我县中好汉,此罪二也!此般二罪,尤是小过!忤逆雄爷,是罪中之罪,罪无可恕,罪不容殊的大罪!”
这瘸腿的老儒生就是孔爷,大名孔继圣,因他是个瘸腿,人都唤他作“病书生”。此人好出冠冕之语,自云乃是孔圣若干后代子嗣,不知从哪里托造了宗谱,让人看出破绽,浑如行二的祖宗一般狼狈逃走,人都拿“孔二狗”之名来耻笑他。此人腹中略有点墨,最擅唆讼写状,又兼批书奠祭营生,只因衙门好钱,打官司的生意并不兴旺,特把一门心思扑在丧敛发送上,他生得面苦,面容悲彻,倒是个天生做白事的好行家,虽说无非是个知客,却有好厚的家业,原来他为人阴狠,交好衙门,独霸了县中的死人买卖,凡请僧用道,搭灵设祭,买棺烧纸,风水寻墓等等殡葬相关,全脱不得他手,须知凡是活人,生时可避衙门,死后难饶地府,盖因人都惧那地府脏形衙门,阎君酷胜堂官,生时一日尚且难捱,死后长眠如何忍受,故人之老矣,宁可缩衣节食,也要备一副好寿材,世间的孝子又多好身后风光,此般情形,如何能让他不发财!
孔二狗平日里为刘雄作帮闲狗腿,今日闻知有事,不请自来,正逢时扮个师爷的角色,他朝范家人道:“你们可曾听清楚了?”
范家众人气得个个发抖,秦五爷咬牙切齿发誓道:“荒谬绝伦!今日之耻,永世难忘!我必雪之!”
刘雄冷哼一声道:“把这老狗带上来!”
两边有七八个泼皮一拥而上,把秦五爷拖拽到案前,刘雄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从何而来?是如何在方县作奸犯科!还不从实招来!”
秦五爷冷笑几声,正要起身,却被后面的泼皮一把按下去,呵斥道:“再敢乱动,打断你的狗腿!”
秦五爷气得发懵,他怒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私设公堂,刑罚无辜,不怕朝廷律法吗!”
刘雄骂道:“你是哪个,不答反问,左右,给我先打二十嘴巴!”
秦五爷不知刘雄威势,威胁道:“你若打我,便是耗子嫁猫,自寻死路!怕是我家大队人马亲至,你们都得跪下磕头求饶!”
孔二狗冷笑道:“好张刁嘴!雄爷乃是方县左邻右舍,百行诸业推举的稽盗官,又受衙门委派,稽查不法,捕捉强人,便宜之时,就是杀了你,也是代官定夺的分内之事,你还不从实招来,这番见财起意,掠夺财物,谁是主谋!!?”
秦五爷怒极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你们这般肆意陷害,岂能得...”
刘雄不听他啰嗦,一挥手,一个汉子上前就是噼啪一顿嘴巴,所幸这嘴巴打得极有分寸,只是面皮肿胀,未伤牙骨,秦五爷恨恨道:“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说出来下破你胆,你若现在放了我们,还能留你个囫囵尸体,如若不然,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刘雄听了,大怒道:“老狗还敢狂吠!肉烂嘴不烂的老刁虫,这般强项,想必是做了什么泼天的大案,正好犯在老子手里,左右,给我狠狠得打!”
这回却是按住他的两个泼皮不动,朱爷走得近前,左右开弓,把秦五爷一口老牙打得七零八落,连眼角都打得肿了。
刘雄再问道:“你招也不招!”
秦五爷是见惯了风浪的,跟着范恒做过不知多少大事,心中早已不惧一死,他一挺胸,唾出口中一口血水,道:“老子出来跑江湖,早已把脑壳提在手里耍,说一声怕你是狗照的!”
这几番话博得范家众武师连连叫好,雄爷哼了一声道:“见你是个没有武艺的,生怕拳脚重了打死了你,倒让你猖狂起来!”
他说罢后吩咐把那二十几个武师挨个拷打,却没有一个认怂的,他心中恼怒,只怕这回遇到硬骨头塌了脸面,吩咐那班泼皮使了劲打。
朱爷看出了端倪,他附在雄爷耳边道:“雄爷,这般下去,反倒是给这班子贼寇长了脸面,老朱我有一计,可让他们乖乖认服!”
刘雄笑道:“没有看出朱爷还有这般手段,可以说来让我听听。”
本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