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入海
通过白绫知道他们到底还是来了,现在不死心也是好事,之后不死心才是麻烦事,云素没有做临行前的什么仪式,只是带着一些忧愁放下了写字的笔。
无论怎么说他都多了个学生,忧愁的不止是与这个学生的分离,几日里,他有时候会想着要不要赌一把,就在这里住下,赌心头那块黄泥永远死寂,赌后土娘娘永远容得下他。
这是贪生。
只是要看怎么生,他还有许多事没去做,那么这样贪下来的就不算生。
想着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和学生说着话就出了屋子。
宁春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先生出了门才想清楚,跟着跑出来,着急的说道:“先生是要走了?”
云素上下动了动脑袋没有做声,宁春生胸膛里的心停了一下,嘴也顿住了,脚步却更急了,生怕跟不上先生的脚步,又说道:“可是那些东西,我还有很多没记下来,许多剑式我都不熟,书里许多意思我都不知道,做人的许多道理我还不懂。”
男孩的情感太浓烈,意愿太明确,甚至带着一些恳求的意味,云素不愿意他把这样的情绪放在自己身上,牵动了动双唇说道:“我也不全懂的,我懂的我都写下来了。”
宁春生紧接着说道:“许多字我都还不认识。”
云素揉着写了两天的字有些发酸的手臂,说道:“那些字下面,我还画了图的,不知道的可以问问你姐姐,她识的字多,或者看看那些图。”
宁春生还是对云素的匆匆离去不情愿,却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水珠在眼睛里打着转转,一双普通有些清澈的眼睛,说道:“可是我…我…”
云素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忘了教他生死离别这类的事,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教,看着男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至少不能只是看着我,只是看着眼前这点分离。”
他自己都见不得这些扰人心神的东西,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会让一些了无波澜的意志掀起阵阵浪花,心里很明白见到男孩的泪珠滚下来的时候脸上的平静就会破掉了,但留是不能留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这村子里的人。
说完就不再停留,快步朝着村外的人子走去。
宁春生又一次快步追上来,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些哭声,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先生?”
对于这个问题,云素认认真真的想了很长时间,从客观来说他不太可能能杀死黄石,就算真的杀死了,他也要面对后土的怒火,那毕竟是后土的四境,还是羽化的希望。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给男孩一些期望,便老老实实的对男孩说道:“想哭就哭,憋着不好,但之后就别哭了,可以念着我,毕竟是人之常情,但别念太久,对你没有好处,你我很可能不会再见了,如果我们真的再见了,也最好别让人知道你认得我,那时候我应该会有更大的麻烦。”
白绫也停了下来,她是听不下去云素的话了,自己对宁春生说道:“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的,喜欢乱说乱讲,还喜欢哄人,你们会再见的,要好好练剑,好好读书,好好活着。”
云素听着白绫说完,拉住她小声说道:“走快一些吧。”
男孩总算是追不上了,用了生息也追不上,心头顿时一阵空空荡荡,家里很久没有这么多人,回去之后家里就没这么多人了,看着先生的背影,蹲在地上看着那朵种下的花,哭了起来。
白绫也看不到男孩了,这才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的乌云,怜悯慈悲通通去了脑后,拿下头发里的木簪,紧紧攥在手里,好像握着一把匕首,目光也冷淡许多。
云素看到她的姿态,提醒她说道:“你我这次不是去打架或者杀人的。”
白绫看向他,他也是个固执的人,所以她不太相信他会对人子服软,只觉得他是有什么打算,一些连自己也算计在内的打算,说道:“打不打由不得你我,地看他们,你伤成这样,他只怕也不好过,就算你不计较,就算我不计较,那他记不计较?”
“你再怎么说,身上的伤也有我的原因。”她说道:“合情合理,我都应该帮你找回来,身上怎么伤的,一剑一刀一拳都要算清楚。”
“既然你知道有你的原因,那你就该让这变得值得,当然不是去哪里打一架好为我报仇这样的值得。”
云素内心虽暖,但还是努力的和她解释着,说道:“恩恩怨怨的,先往后面排一排,要离开,比起打出去,有个更好的离开法子,而且我们也打不出去,在这里一拖再拖,那边的人怎么样了还不清楚。”
“本来是不知道为什么朔归会这样,现在知道了,那么他想要离开就告诉他怎么离开好了,让所有想离开的都离开,也好给春生留一片干净的地方。”
他看白绫默不作声,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想把对自己的亏欠算清楚,现在只不过是暂时不算了,然后转头找个好时机再去算,不明白她一个宁宁静静的人怎么一倔起来就成这样,很直接的说道:“也许我不该说,但我很不喜欢你这副好像欠我什么的样子。”
“或者你觉得我也该欠你什么,否则你计算的时候就不该只算我而不算你。”
她大概不明白自己对她的那点情愫有多浓厚,也不明白碧游塔相见时有多印象深刻,更不明白从那日之后哪怕没了生息自己也不会再恐惧,她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她每一次流露的倔强,都是在逼自己去想死后她也会一门心思的扑在杀黄石这件事上。
云素想着再贪图这些东西一段时间,就与她做个了断,到时一定要装得像一点,说道:“我想这一定算不清楚。”
白绫不是第一次被他说动,她默默将簪子插回发中,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离开法子,那又是个什么样的法子,说道:“你读的那些书我也都读了,但比起你,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这样下去也快成你的学生了,而且你这几日什么都没做,似乎已经知道了怎么离开。”
云素看她说这话时没有自卑,只有一些郁闷,放心下来,说道:“我学学你,你也学学我,但别和我或者谁去比,和自己比。”
白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怪里怪气的说道:“有的人当了几日先生,就当先生当上瘾了。”
云素脸一红,望着山上的黑线,匆匆说道:“离开很简单,是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从海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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