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定, 江晚芙将素手揣入鹅黄色攒枝纹镶边衣袖间,迈步越过清寂的空无一人的庭院, 行动的弱风,拨动了廊芜底下困着虎皮鹦鹉的金丝笼。
她独自来到西厢房中。
房中母亲韩氏不在,只有江拯踱来踱去?,江晚芙一见江拯,便即刻道:“阿耶传我何事?”
又左右张望:“阿娘呢?”
江拯一把扯过女儿的袖,将她拉到近前?:“你先别管你阿娘了,我?特?意支开那些人,就是要与你说。”
“阿耶想与我?说什么?”
江晚芙困惑地落座八仙桌旁, 姿态松闲。
女儿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江拯也根本不敢坐,一拍大腿,用求饶式的口?吻道:“芙儿, 你听阿耶一句劝,咱们离开长安吧。你娘始终不肯听我?的,我?这几?日好说歹说, 她一意孤行, 非要和?师暄妍过不去?, 那不就是和?太子过不去?么?我?们位卑势弱, 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这不是送死么。”
江晚芙很?不喜欢听到阿耶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在她看来, 江拯就是个毫无担当、遇事只知?逃避的懦夫。
否则, 江家也不可能到了他的手里便败落至此。
江晚芙哼了一声,口?吻偏冷:“阿耶不必与我?说这些, 我?是誓死不会离开长安的。”
江拯心里打鼓,本来就害怕,夫人与女儿又一径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留,他被逼无奈,有些不敢对夫人讲的事,只好对女儿说起来:“芙儿,实不瞒你,唉……”
他支支吾吾着,在江晚芙困惑地乜斜来时,江拯揪紧大腿肉,终是硬着头皮道:“去?年,你阿娘以为师暄妍勾引于我?,把她打了一顿,关进柴房,害她后来逃脱,在洛阳就投奔了太子。”
江晚芙疑惑:“怎么了吗?”
这些事,她早都知?道,阿耶为何此时又拿出来说?
可江晚芙根本不知?道。
江拯看着女儿迷茫且纯洁的眼神,心下惴惴,可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不吐不快:“其实……师暄妍没有勾引我?,是我?,我?想强索了她。”
那个女孩子,只是在阁楼里叠着被子,浑然不知?身后危险来临。
等反应过来时,江拯已经将她紧紧地从身后抱住,隔了衣衫就要狠狠轻薄她,只是他这浮囊臃肿的身子,早已是外强中干,居然被她一个小?娘子挣脱,还被她所打伤。
“我?气不过,又怕你阿娘知?晓,便称她引诱为父……”
此中内情天知?地知?,师暄妍知?,江拯知?。
可江晚芙事先并不知?,她的眼珠几?乎要沿着眼眶滚落,掉在地上了,仓皇地把这震惊的心思一拾捡,江晚芙怒意难遏:“阿耶!”
她倒不是气不过江拯的无耻,竟然干出强索外甥女的勾当,她是气,江拯竟然对阿母有二心,背着母亲差点弄出丑闻,事后还为了掩盖而欺骗她。
阿娘含辛茹苦,一心为了江家,江拯好色荒唐,竟如?此回报她。
江拯生怕女儿的调门高,把本来打发走了的人再都招回来,便忙不迭起身,试图捂住江晚芙的嘴:“女儿!你莫声张,仔细隔墙有耳,被别院听去?了!”
见江晚芙双目虽盛有火焰,但似是冷静下来一些了,江拯则叹了一口?气,哀哀地坐回凳上:“这事,师暄妍说给开国侯和?夫人听,他们是多半不信的,毕竟我?在信上已经给他们先入为主地讲了,还列出了若干人证。但是要让太子听了,他能不信?芙儿,再不走,为父就完了!我?觊觎太子的女人,他就是为了颜面,不出动三司,可他要捏死你爹,还不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江晚芙气恼,难怪江拯自打知?道师暄妍成了太子妃,就诚惶诚恐坐立不安,三番五次地劝说自己和?阿娘回洛阳。
她居然有如?此一个卑鄙无耻、懦弱无德的阿耶,连她也跟着蒙羞!
江晚芙蹙着柳叶双眉,强迫自己平复心神:“既然这样,我?就替你安排一驾马车,把你送回洛阳就是了,我?和?阿娘留下。师暄妍做不做得成太子妃,还要看阿娘的。要是阿娘找出办法?来了,你再回来,如?若不成,我?们母女两个就是死在长安,也好过眼睁睁看着那师暄妍那小?贱人风光入主东宫。”
“你们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江拯气急,直跳上跳下地跺脚。
“是你拖我?们的后腿,望你知?悉!”
江晚芙也为他惹恼,好生生地,又为她与阿娘添了绊脚石,江晚芙恨不得他及早赶回洛阳。
父女二人争执间,韩氏回来了。
她回来时,满面红光,一团喜气,江拯心虚,主动地退后几?步,把自己藏匿在了烛火照不见的阴翳里,防止女儿看到自己,突然把那些话转告韩氏。
江晚芙呢,会看阿娘的脸色,见阿娘这副形容,便知?是鸿运兆头,心神雀跃起来:“阿娘?”
韩氏一早看到院落里清扫得无人了,立马进来,挽住江晚芙的胳膊,与她一同上罗汉榻坐下,抚着女儿柔滑白嫩的纤纤玉手,韩氏惊喜交集:“芙儿,我?把那个顾府医审出来了,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江晚芙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她斗胆猜测:“孩子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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