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宋突然高热不止, 柳公给看了,说是山里夜晚寒凉,许是前一日夜里随花儿去夜训着凉了。
营里的药阿宋吃过了便不够, 下一日又要开拔去新的地方, 这可难坏了花儿。谷为先见她急得在地上转圈,就命照夜带她去采药, 而他自己也换了身轻便衣裳,准备去他们同去。
谷为先整日随照夜在山间转悠, 同去倒不意外。花儿怀里揣着柳公写的药方, 就这么出发了。
燕琢城外的山绵延开去, 最终接连霍灵山一脉, 好药材都在霍灵山上。花儿看出谷为先要奔霍灵山去,去拦住他, 要他回去。
“您大概不知霍灵山山匪什么样,若知晓自己抓了个少将军,还是谷家军的少将军,不定要如何处置你。我和照夜可以去, 万一遇见,我们可以说家里人病了, 没钱去药铺抓药。”
“你和照夜敢去, 亦是赌你们就算被抓到,也会遇到你们柳条巷的人。”谷为先为人很是耿直, 飞奴上山为匪的事照夜曾与他讲过:“我这命有何值钱的?若想拿我的命在我父亲面前做什么文章, 他们怕是想错了!开拔!”
就三人也要喊一声开拔,端足了样子。花儿拿少将军没办法, 只得跟上他们。这一趟计划要用去十日, 待采好药后去新营与他们会和。花儿一边走一边想谷为先要亲自去霍灵山的事, 突然灵光乍现,意识到谷家军或许是要打霍灵山。
如今霍灵山匪在内、鞑靼在外,对谷家军有夹击之势,谷翦想破局,或许会先剿匪。花儿不知自己是否该问,但仍旧小跑着追上谷为先,对他说:“少将军,你不是来采药的,你是来做斥候的。咱们此次亦不是真的要挪大营,是要去霍灵山剿匪。”
谷为先停下来看着她。
白栖岭说她适合做斥候果然没错,她的头脑当真是好的。不到十八岁的女子,才来谷家军几日,竟开始领悟行军打仗之道。
他看得花儿害怕,就缩了下脖子:“属下瞎说的。”
谷为先不准备瞒着花儿,严肃说道:“你很聪明。那你可有想过为何要带你来吗?”
“因为我隆冬时候来过、认路,还因为飞奴哥哥在这里。”花儿道。
“还因着你需要让小阿宋离开你,小阿宋整日贴在你身旁,于她的恢复没有帮助,也会缚住你的手脚。这世上没有哪两只鸟是绑着翅膀一起飞的,鹰隼亦不成群结队。心软办不成大事。”谷为先用力拍拍花儿肩膀,他待人几乎没有男女之分,是以手劲很大,快把花儿拍趴下。
花儿身子晃了下,又忙站直:“是!少将军!”
她如此恭谨的模样着实好笑,惹谷为先哈哈大笑,指着她对照夜说道:“从前你说她古灵精怪我不信,刚来我谷家军像一只落水狗一样可怜。适才那神情倒有了好玩的模样。”
他如此开怀,好像忘了自己是一个刚刚吃过败仗的少将军。花儿偷偷对照夜说:“少将军没心没肺的。”
“切勿看他表面如此,少将军心怀天下,只是不拘小节。他见不得旁人愁眉苦脸,他自己若是难受了,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喝一顿大酒,第二日就好。打小跟着大将军征战,不会全然没心没肺的。”
花儿就点头。
他们三人穿行在山林之中,正值春末夏初,万物蓬勃,绿荫遮天蔽日。往年此时,燕琢人会上山打猎、采药,山间能入药入汤的宝物很多,男人们往往一上山就住上七八日,下山之时收获颇丰。
因此他们偶尔会碰到一两个树枝搭成的临时居所,周遭荒芜一片,他们就在那里休憩。
这一年没人上山了。燕琢人死的死伤的伤逃难的逃难,城空了,城外的山上亦空了。
他们此刻休憩的地方正对燕琢城,远眺而去,能看到依稀的炊烟。前几日花儿乔装随照夜进了一次城,铺面都关着,府衙也被砸了,那知县亲自上街钦点清单,鞑靼人骑着马在街上溜达。
从前的官商府邸重新住进了人,其余的幸存者被关到杂巷里,待鞑靼正式接城后,要被派去盖大营。原本建在额远河的大营向内推五十里,自此鞑靼可畅渡额远河。
他们看着那座城,心中都感伤,花儿指着那有炊烟的地方问照夜:“那是白府前街吗?是白府里?”
“看着像。”
“若白二爷知晓他的府里住进了鞑靼,估计要气死了。”花儿说道。
白栖岭倒没有气死,他只恨朝国不争气。开拔前夜他将衔蝉和墨师傅叫到自己房间,他屋内还有一人,那人生得一张满月脸,目带慈光,讲话轻声细语,待人春风和煦。见到二人进门,速速命人看茶,没端任何的架子。
京城人都道七皇子生了一张观音面,聪敏如衔蝉,瞬间猜到,不敢落座,反而弯身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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