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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宁宣王府那位世子爷好了以后,哪怕明面上京中一切如常,但敏锐如柯鸿雪沐景序者,仍旧能感受到静水下的暗流涌动。

最明显的就是京中几大势力隐隐约约有了转变。

朝廷内外几门派系中,一向以二皇子党背后的张阁老派和三皇子背后的夏将军派为首,各自暗暗争斗着。

而这两者之间,既因为夏将军兵权在手,也因为三皇子相较其他弟兄,显得更聪颖机灵一些,便在派系争斗中占了上风。

但说不清是从哪一天开始,二皇子党却有压过三皇子的趋势,二皇子本人更是多次被仁寿帝当面夸奖。

这就很有意思。

柯鸿雪从国子监讲完学回来,轻车熟路地去了大理寺。

少卿大人大约刚审完一个犯人,垂着眼从地牢出来,指尖占了几丝嫣红的血,正蹙着眉略显不悦。

柯鸿雪笑了一声,拧干一块湿帕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沐景序的手,低下眉眼为他轻轻擦拭着:“这种事交给底下人干不好吗,少卿大人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狱卒们早习惯了柯少傅有事没事过来对他们家少卿大人动手动脚,见状眼观鼻鼻观心,打死不往那里瞧。

只有沐景序略愣了愣,手往后抽了一下,又在半途停住,任他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擦干净了手指上沾到的那些血污。

柯鸿雪没说话,唇角弧度却往上扬了扬。

而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柯鸿雪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想去会一会那位小世子。”

沐景序望了他一眼,柯鸿雪说:“学兄应该也看出来了,最近京城风波未免大了些。”

不一定就跟容棠有关,但的确是在他突然好了之后才发生的事。

柯鸿雪顿了顿:“说起来倒还有另一件新鲜事,听说宁宣王府准备迎娶世子妃。”

痴病刚好了的病秧子,娶妻倒也没什么,有些迷信人家将这个当做是冲喜,添丁进口,以免病人实际上是回光返照,只好这么几天。

但他要娶的却是个男人,身份也很有趣,是今年刚从蜀地调来京城的兵部侍郎李长甫的外甥。

京中今年开了春才有的波折,这两人一个春节病愈,一个从异地来京城,而今又凑在了一起要成亲……

柯鸿雪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他直觉认为这事多少有些蹊跷。

沐景序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随你。”

柯鸿雪便笑了出来:“那我来安排。”

容棠娶亲那天柯鸿雪人没去,倒是送了些礼物,有同僚吃了酒席回来,咂着嘴巴跟他学那场面。

据说盛大得很,宁宣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贯娇养着,便是痴傻多年也没放弃。如今好了,难得有个想要的人,就算是男子,王妃也给足了排场,便是聘礼就堆满了一整间院子,更别提那几乎响彻了半座虞京城的炮仗和红装。

柯鸿雪当时正在批皇子和伴读们交上来的策论,闻言稍顿了一下,却只是笑着应和了一声:“是吗。”

“那是自然!”同僚说,“想来京中也难有这样盛大的亲事,我这些年就没看过第二场!”

柯鸿雪这次没有再应话,国子监院子里的山茶开得正好,透过院墙上的花窗,似乎要向外伸展。

柯鸿雪低着头看文章,却在心里默默反驳:有过的,他曾经看见过。

当时是庆正九年,时间若往前推十来年,京中曾有另一场盛大繁重的婚事。几乎以国母之礼相聘,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殿下婚后不久,便可继承皇位。

而他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春日朝阳烂漫,柯鸿雪出了神想。

他托父亲从江南带回来一对东珠和一尊翡翠观音,做以太子大婚的贺礼,却又另外准备了许多算不清价格的礼物。

宴席上尽是皇亲国戚、满朝权贵,柯鸿雪坐在角落,视线追随着满堂敬酒的那几个人。

有新郎官,也有三殿下。

盛扶泽脱去了素日艳丽的红衣,穿一身墨青的衣裳做配,跟在太子后面,替他挡些不得不喝下去的酒。

柯鸿雪却止不住地想,若是那件婚服穿在殿下身上是什么样的。

不需要穿别的颜色,他合该穿大红的衣裳,做春风得意的新郎。

大概是看入了迷,一时没回过来神,满堂宾客喝彩间,有人如墨如松柏,眼角隐约带着几分醉意,却笑得漂亮又张扬。

盛扶泽端着酒杯,穿过人群走到他身边,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轻轻叹出一口气,半倚半靠,借着园子里几棵桂花的枝干遮掩睡在他肩头,轻声说:“阿雪让我靠一会儿,头有点晕。”

柯鸿雪其实记不清当时说过些什么,过了十年,哪有一幕幕都清晰如昨的道理。

可他记得那天的桂花开得极好,盛扶泽靠过来的时候身上似有满怀桂花清香。

杯盏里有酒,秋夜月清亮又朦胧,满堂宾朋为婚宴的主人喝彩,盛扶泽却躲在角落,哄他用自己的杯子喝了满满一杯新婚酒。

他说:“阿雪,张嘴,今夜的酒不那么醉人。”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笑看远方的新郎官,似有意似随意,轻声呢喃:“阿雪,长兄大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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