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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鸿雪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先去街上安排好了一应事宜,带着鎏金楼清早限量的一笼蟹黄包回了柯府。

沐景序自制力强到苛待自己的地步,没见他哪一天睡过懒觉的。

柯鸿雪进屋,这人早已洗漱好在看书了。

他挑了下眉,将笼屉放在桌面,温声道:“学兄,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我们去陀兰寺讨一碗素粥沾沾福气。”

沐景序一开始没有多想,直到包子入了口,他才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下柯鸿雪。

——这人心不诚。

若是礼佛诚心,既要去寺庙,清早又怎会吃荤食?

这样想来,怕是连那天夜里那番话都带着几分假装。

沐景序敛眸,慢吞吞地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杯茶:“走吧。”

柯鸿雪见他食量这么小,眉头拧了拧,很想劝他再吃两个,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将笼屉盖好,又重新带上了马车。

陀兰寺在虞京近郊,寺里僧人时常下山赈济灾民,更有不时云游四海,普济众生的和尚,被大虞百姓称作在世活佛。

仁寿帝信佛,多次想将陀兰寺纳为国寺,无一例外全被住持婉拒,便也不了了之了。

马车行了许久,但真到山下的时候,太阳也还没移到正北。

沐景序下车,望见山脚一片梅花林。

他脚步微顿,柯鸿雪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原就说邀你下山去京城看梅花,结果山里也开了。”

京城的梅花,除了庭院深宅,便全都栽在巷口路边。

沐景序刚下山那几日,柯鸿雪实实在在拉着他去街上胡闹了好几日。

巷口偶有稚童玩耍斗鸡,他便也带着人非要往那挤,斗输了身上带出来的几枚铜板,最后想吃一串糖葫芦,还是伸手找沐景序要的零钱。

——挺无赖的。沐景序不知多少次这样评价如今的柯寒英。

但巷口梅花确实开的很是漂亮,稚童生命力也的确旺盛得仿似人间春朝。

所以沐景序没有斥他胡闹,却还是在这人诓走他的零钱、又用铜板给他买了一串手串的时候没忍住,冷冷地瞪了柯鸿雪一眼。

于是柯大少爷又是那副好像被凶了的样子,讪讪地将桃木手串收回了自己荷包里,小声嘟囔:“你真的好喜欢凶我哦。”

但是过了一夜,那串值不了几个钱的小玩意儿最终又出现在了沐景序的床头。

有人半夜做了梁上君子,偷偷潜入了他的房间,送了他一串桃木手串。

大概只因为白日摊贩那句:“这东西辟邪镇灾、安神助眠,公子若是晚上睡不好,不妨买一串回去带着?”

沐景序下意识垂眸,低头望向宽袍大袖下收着的手腕。

明知是假的,可他这几天……噩梦确实做的少了些。

“我们走吧!”沐景序正出神想着,手腕已经被人抓了住,柯鸿雪带着他,艰难而又迅速地从成群结队上山讨粥喝的人中间挤过去,势要跟他们抢一碗粥。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很虔诚。

沐景序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作罢,由着他带自己上山。

倒是柯鸿雪中间回过神来,转头跟他解释:“我家今年多设了两处粥棚,前些日子也先送了三十石粳米来寺里。我并没有要跟他们抢口粮的念头,学兄放心。”

天气很好,暖冬太阳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柯鸿雪笑道:“我只是很喜欢这个彩头,老人们都说,吃了陀兰寺圣僧施的腊八粥,未来一年都会有好运气。学兄就当陪我,全一全我这个小孩子的执念?”

沐景序沉默许久,说了他一句:“二十二岁的小孩子。”

也是真不害臊。

柯鸿雪反倒笑得很是开心,将耍无赖进行了个彻底:“我确实比学兄年纪小不是吗?纵一纵我吧,小孩过年都有特权的。”

沐景序真是束手无策,拿他一点法子没有。

没办法,真跟他一起往山上挤。

今天运气还格外好,来得不算太早,但粥没有施完,不仅他俩一人领到了一碗,喝完粥在寺庙里请香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人欣喜地唤了一声:“慧缅师傅!”

沐景序回头,望见一位黄袍僧人手持念珠,正朝他们走来。

人说陀兰寺内有圣僧,乃是活佛下凡济世救人,来人间修行一遭,待功德圆满便会羽化登仙。

所以他时常不在寺内,而是大江南北救济世人,度化万民。若是谁来寺里上香,恰好看见他的,那都是天大的好运气,连香火钱也会多捐些许。

没人知道他俗家名讳,也无人知他真实年龄。有传七八十岁的,也有传鹤发童颜的。

但打眼一见,才发现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并未剃度,墨发如瀑;长相俊秀,眼含慈悲,与人对视的时候,似乎能望见对方心底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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