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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的茶汤在皎白的杯中波光流潋,宛如一汪深湖。郧国公殷开山讳莫若深的面容亦深沉如琥珀,看不出是喜是怒。

陈光蕊向来自负腹中有万千经纬,此刻在岳父面前,又慌张得七零八落。心下再怎么理直气壮,他也清楚,自己那些隐秘的筹谋压根见不得光,更罔论被算计的一方原有着可以将他碾做尘埃的权势。从始至终,他所依仗的不过是对殷温娇的性情的掌控罢了。

适才进府时,陈光蕊跟守门的侍卫打听过,对方答得含混,竟是无法判断殷温娇回没回娘家。此刻看殷开山宁定的神色,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心思连转,陈光蕊试探道:“自小婿回长安,还不曾请岳父岳母来家中坐坐。昨日满堂娇与我商议,要在家里备一赏月小宴,请两位大人相聚。不知……”

“满堂娇做事,一向是最妥帖的。”殷开山微笑道,“她自小就是我们两夫妻的命根子,连她弟弟都要退后一射之地。原也怪不得我们疼她,贤婿不知,当年长安贵女里,论人品样貌、性情行事,我家满堂娇若说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听这语气,未有半分恼怒之意,殷温娇应是没来丞相府告状,那她去了哪里?陈光蕊松了口气,听殷开山不住口的夸赞自家女儿,又觉着自己先前着实低估了殷温娇在丞相心中的地位,要不回去之后待她好点儿?

可她毕竟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陈光蕊心下不住地天人交战,口中不忘客气:“当年岳父大人肯将满堂娇下嫁,小婿实是三生有幸,感铭五内。”

“贤婿自谦了,那时若非看中你满腹经纶,一肚子的锦绣文章,满堂娇就是砸了你十七八个绣球,老夫也不会点头把她嫁给你。”殷开山真诚道。

陈光蕊笑了,悬起的心彻底落定。他越发确信殷温娇没来过,暗想:也不知殷温娇跑去了哪里?得速速把她找回来,免生事端。殷家旁支女子的娘家虽好,总不如目下已为丞相的殷开山显赫,冲着这位岳父大人的面子,就且暂容她殷温娇几年。待阿蛮生下孩子,就记在殷温娇名下,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苦心,日后不要再像今日这般狂悖……

正飘飘然地想着,他便听见殷开山轻飘飘的话锋一转,以闲话家常的语气平淡道:“所以,贤婿啊,这张和离书,你想想怎么写才好?”

仿佛有十面锣在耳边拼命哐当,陈光蕊眼前一黑,努力微笑:“小婿不明白岳父的意思。”

“你明白的。”殷开山和颜悦色,扭头吩咐道,“给陈学士铺纸,磨墨,润笔。”

不一时笔墨纸砚齐备,殷开山亲自将笔递到陈光蕊手里:“放妻书,写吧。”

陈光蕊手心汗湿,滑腻得几乎难以握笔:“岳父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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