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先生叹口气道:“你可知大兴朝开朝时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呢?”
秦思远眯了眯眼睛,道:“多半是为了做学问,做圣人吧。”
松山先生站起身,走动了几步,脖子伸长,背着手往远方望去,半晌方才幽幽道:“我的启蒙老师是告老还乡的太傅,回乡之后便将一生所得之俸银全都拿出来开了学堂,自个一旬才能吃一次肉菜。”
“我家世代都是佃农,到了爷爷那一辈才省吃俭用买了几十亩好田,为了买这几十亩好田,五代没有分家,全都住在一处。到了父亲这一辈,保住了爷爷传下来的田不说,还增加了十七亩水田,若是没有意外,到了我这一辈,应该也能再增加些。”
秦思远不知所以,只是木木地看着他。
秦家是大族,日益败落,田产越来越少,为了供他读书,寡母每隔几年都会卖块田,好在他刻苦也争气,中了举人,名下能登记免税的田产,县里胥吏乡绅愿和他交好,资助钱财,即便这般,投奔到秦府,日子过的也并不宽松。
松山先生这样的家境读书成才是极难的。
果然,松山先生道:“若不是我的老师慷慨,造福乡里开了学堂,又允我们读书,我是无法完成学业的。读书时的书本笔墨纸砚,衣衫铺盖吃食全都是学堂提供,当我中了秀才之后,学堂才断了给我的资助。”
秦思远叹道:“实在是壮举啊,老先生真是仁人。”
松山先生道:“我曾问过先生为何如此,先生说他的老师便是这般做的,本朝初立,金银不值钱,稻谷才值钱,他的老师官拜二品,俸禄一年是粮食五百石,经常感慨说世道不易,二品高官也不过这些俸禄,穷人又该怎么活下去呢,身为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因此将俸禄分给了家乡的学子。先生分到了粮食,熬过了苦日子,成了才,也将老师的话谨记在心,也这般做了。”
秦思远垂下了头,默不作声。
松山先生道:“以前读书人少,大家都讲求风骨,大儒作诗作画,都只愿赠送给赏识的有节之士,对身份、金钱毫不在意。可如今从朝廷到百姓都日益奢靡,出行的规制,嫁娶丧葬的花费都让人咋舌。读书人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越发淡薄,世间大儒作诗作画,没有千金万金难求一幅,追逐虚名浮利的人比比皆是。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为百姓,不为天下的读书人充斥了朝廷,百姓又怎么会过得好日子呢?你说是不是?”
秦思远涨红着脸,叹息道:“是。”
松山先生便不再说话了。
秦思远沉默许久,起身告辞。
回到了国子监,林子奇问他:“为何回来这么晚?本打算等你一起,只是侯府安排了马车送婉儿,我便跟着一起回了趟家。”
秦思远道:“和六爷说了会话,就被松山先生唤了过去。”
林子奇便试探问:“可是擂台上守擂的松山先生?”
秦思远点了点头。
林子奇又妒又羡,道:“不知兄长何时结识了此等人物,为何我竟然一概不知。”
都是亲戚,为何秦思远能解释这位松山先生,他却不能。
还未等秦思远回话,林子奇又道:“游玉渊潭起诗社,我可第一个就想到了兄长,听闻守擂的诗作便是在侯府夜宴所作,兄长和六爷为何都想不起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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