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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伏岳和齐国公王之献私下商议,决定抢得先机,先一步面圣。

若是让刑部的汤桓先来,指不定得把他们说成什么样。

虽说女帝目前管的事不多,国事多半是由太傅和张大人全权处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谁知他们刚到紫宸殿外,便看到有人正在挨打。

是女帝身边的人。

伏岳和王之献心下一骇,互相对视一眼,看来……小皇帝今日心情不太好,这是刚刚动完怒,居然把人打得这么狠,像是要当场杖毙。

他们愈发谨慎万分,等到内侍通传,便小心地入殿。

“臣拜见陛下!”

二人同时行跪拜礼。

却嗅到一丝隐约的饭菜香。

——女帝刚从御花园回来,此刻刚刚传膳,居然被他们碰见了。

“二位爱卿免礼。”姜青姝起身走下台阶,伸手虚虚托了托他们,二人连忙站直了,听见陛下说:“二位爱卿用膳了吗?”

他们一怔,伏岳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时辰,斟酌着答道:“……臣刚从大理寺而来,还未曾用膳。”

“正好。”姜青姝说:“朕刚刚传膳,二位爱卿若不嫌弃,与朕一同用膳罢……秋月,再准备两副碗筷来。”

秋月垂首一应。

姜青姝走出紫宸殿,往西边的含象殿走去,伏王二人甚至还没来及奏报是什么事,就被天子打了岔,只好恭恭敬敬地跟在她身后。

往常皇帝独自用膳,为图个方便,都是在紫宸殿内传膳,虽说紫宸殿前堂用以接见朝臣、日常办公,但内室却是皇帝的私人起居之地。

但毕竟,皇帝为女子,男女有别,起居之地不便男性朝臣擅入,加上……可能陛下还有别的意图,突然就换成含象殿了。

进了含象殿,御膳已摆放完毕,姜青姝落座,伏岳和王之献也相继坐下,姜青姝说:“朕素食清淡,这些小菜,二位爱卿莫要嫌弃。”

王之献起身,恭敬拜道:“陛下如此关怀,能与天子同桌用膳,臣万分惶恐。”

姜青姝温和地看他一眼:“都说了不必如此拘谨,朕登基不久,诸事不通,在经验上不及二位爱卿这样劳苦功高的老臣,平时还需要二位爱卿好好替朕分忧。”

皇帝越是将他们抬得高,他们越是紧张至极,不好开这个口,王之献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提自己儿子的事。

还是伏岳咬咬牙,突然起身要拜,“陛下,臣有事——”

他才说了五个字,便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内侍。

内侍道:“陛下,刑部尚书汤桓求见。”

又来一个。

伏岳的话就这么卡住,张了张嘴想继续说,姜青姝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说:“宣吧。”

片刻后,汤桓匆匆入殿,因为走得太急促,衣袂生风。

他迅速注意到伏岳和王之献的身影,心下冷笑,两个老匹夫,动作倒是快,看他不狠狠让他们难堪。

“陛下!”

汤桓目的性极强,直接跪下,扬声道:“臣有要事禀奏!”

姜青姝照例慢悠悠地问:“汤卿吃饭了吗?”

汤桓愣了须臾,随后语气刚硬道:“臣没有用膳,实在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让臣实在内心沉痛万分,实在不像伏大人和齐国公二人,明明做了亏心事,还有心思在这里陪陛下用膳!”

“……”

汤桓这张嘴,直接激得那二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汤桓!”伏岳当先骂道:“你少此信口雌黄!……陛下,臣今日求见陛下,要说的正是——”

他看向女帝,才说了一半,汤桓直接直起身子,打断他道:“伏大人,你敢说你完全没有责任么!”

在伏岳脸色发黑、满眼怒色时,他又迅速看向女帝,缓缓道:“陛下,臣今日要禀报的事,正是之前陛下下令彻查的杀人案,此案如今已有新的进展!刑部已经找到了新的人证,可以证明原判清白!而就在两个时辰前,有人击鼓自首,指认齐国公世子王楷派人刺杀刑部的裴朔,这莫不是做贼心虚想杀人灭口?!如今伏大人和齐国公来面圣,难道是想恶人先告状?!”

汤桓在路上早已打好了腹稿,许是跟裴朔待了太久,汤桓自认平时脾气还算不错,此刻竟连珠带炮地直接炮轰二人。

伏岳在听到汤桓说“找到新的人证”时,脸色就已经变了,听到后面,整个人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伏岳说:“今日有人击鼓不假,但此人武艺高强,随后便逃不见了,臣连此人身份都没查明白,焉知此人不是居心叵测故意诬陷齐国公世子?臣今日叫齐国公来,便是想当着陛下的面,让陛下裁定此事!”

齐国公也连忙开始趁机喊冤:“陛下!犬子虽行径张狂,却定然做不出刺杀朝廷官员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臣以为此事蹊跷,定是有人陷害,还请陛下明察!”

姜青姝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暗道:让王楷派杀手的幕后主使就是朕呢,你倒好,还跑到朕跟前喊冤了。

张瑜杀刺客的事,委实是个意外。

她也不想这样。

要怪只能怪王楷命不好。

姜青姝微笑道:“三位爱卿看着都很激动,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容易着急上火,先来用膳罢……秋月,再添一对碗筷来。”

小皇帝还没吃。

这事讨论起来,也着实需要一点时间,三人心思各异,都抹着汗站起来,谁知都还没坐下,又听到有人通传。

“陛下,太傅求见。”

姜青姝正要夹菜,又是一顿,眼睛微微眯起。

太傅居然来了。

涉及谢党的事,多数由谢安韫操持,能惊动太傅,也许就不是小事。

而太傅为天子之师,他的话,姜青姝就算不想听,也要礼重师长,给予几分面子,不可当面反驳。

“今日朕的这顿饭,吃得真是热闹。”姜青姝索性放下筷子,“快让太傅进来。”

话音一落,太傅谢临便缓步入内,对天子一拜,“老臣见过陛下,打扰陛下用膳,老臣惭愧。”

她亲自起身,扶起谢临,微笑道:“老师见到朕无须多礼,朕今日也甚为奇怪,怎么三位爱卿急匆匆入宫觐见,连老师也亲自来了,难道是为了同一件事吗?”

谢临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三人,低声道:“臣的确听说了下午大理寺的事,那击鼓之人名为自首,实为告发,又公然绑架齐国公世子,将事情闹出之后又越狱而去,如此行径,前所未闻,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心生联想,觉得这背后别有目的。”

姜青姝叹道:“含象殿并非议事之地,朕原本想先用膳,再回紫宸殿听三位爱卿详细奏明细节,既然太傅如此急切,朕就先听诸位爱卿细细道来。”

紧接着,汤桓、伏岳、王之献,轮流补充各自知晓的细节,将此案一一说来。

那些细节,姜青姝比他们都清楚,她却装出一副初次听说的惊讶模样。

同时,她也听出这些人是在避重就轻,伏岳和王之献着重将此案回归案件本身,生怕牵扯到别的事,王之献又故意将击鼓的张瑜说成是党争,说是有人成心害他。

只有汤桓在竭力将此事往大了说,要求彻查。

伏岳冷哼道:“按本朝规矩,涉及死刑,本应由三司反复复核,最后由门下省定下死刑,此流程本已与三司会审无异,汤大人一开始就抓着此案不放,声称大理寺审错,如今又如此死抓不放,究竟是为了此案,还是其他?”

谢临抚须,沉声道:“涉及司法判决,本不在老臣职权范围,老臣今日来此叨扰陛下,只是想尽人臣本分劝说陛下,万不可被有心之人搅乱朝堂,此案若三司会审,恐有损朝廷威信,也是侧面于陛下名声有损。”

汤桓再口齿伶俐,也禁不住他们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何况太傅开口,就算是女帝,也忌惮几分。

汤桓心底暗骂:三对一,好不要脸。

太傅不出面,那就单纯是查案。

太傅一出面,就涉及朝廷影响力和党争的问题,女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青姝微微沉眉,眸色暗了一寸,心里冷笑,一个个都是老狐狸,闻风而动。

她不会退让,但也不会直接驳了太傅的颜面,只折中道:“太傅所言,朕明白了,朕会仔细考虑此事。”

谢临还欲开口,又听到有人进来——

“陛下,尚书左仆射张瑾求见。”

几人神色俱是一紧。

汤桓心底一松。

姜青姝抬眼。

很好。

最重要的角色来了。

她倒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过张瑾救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谢太傅,笑道:“今日真是巧了,快让张相进来罢。”

片刻后。

张瑾缓步而入。

男人乌发雪容,三品以上的紫色官服袖摆以凤池点缀,行走间衣袖掠动,带着几分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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