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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凌开始心神不宁。

那一瞬间的心跳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几乎要冲破这皮囊的桎梏,好在他死死攥着剑鞘,才没有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惊慌失态。

这少年再懵懂,也知道自己方才是真真慌了。

为什么慌?

不过是捏了一下脸。

陛下捏他脸,或许是半开玩笑的意思。

陛下看似是九五之尊,实际上年纪也不大,顽劣活泼一点也是正常的,她刚刚笑得那么开心,不过是想让他陪她一起笑。

……是这样吧。

一定是这样。

他紧张,他慌乱,他忐忑不安,一定是因为这是尊贵的女帝,这只是臣子对帝王的敬畏。

少年睫毛狂颤,眸子里惊色褪去,只余迷茫和无措。

一阵极淡的风擦着他的手臂而过,他抬眼,看到少女的帷帽薄纱掠了过去,身影很快没入人流。

他连忙追了过去。

她没有说话。

霍凌亦步亦趋,也没有说话。

心有惶惶焉,不知身在何处。

目之所触,唯此一人。

最后,她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外停下,微微抬起下巴,清淡道:“这便是齐国公府了。”

霍凌这才过神来,看向那扇紧闭的宅邸大门,压低声音:“齐国公一定认得陛下,陛下不宜露面。”

“所以,你去。”

她沉吟道:“我们绕到后门去,朕就在外面等你,以霍卿的武力,翻墙溜进去不难吧?你直接去祠堂找王楷。”

她刚刚从实时里监控到,王楷今天被他爹罚跪祠堂了,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

一天天的,也不安生点儿。

真是妈见打。

霍凌:“……是。”

首先,要绕到后门去。

这齐国公府实在是庞大,正门和后面之间有好一段距离,足足需穿过一两条街,步行许久,才可以抵达后门。

好在姜青姝今日不着急。

今日与往常不同,她出宫特别顺利,在外面多滞留一会儿,也不会有人管她。

因为今天,千牛卫不是薛兆轮值。

霍凌本在家中轮休,是被她硬拽着出来的。

最主要的是,张相这段时间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居然不加班了,姜青姝各方面都变得比较宽松。

首先中书省扣押的折子变少了,御前的折子变多了,最近包括大理寺案等一系列的事件,都是她直接下诏处理的。

张瑾人不在,也没驳回她的诏令。

其次,薛兆见张相不在宫中,也没有额外找她麻烦,到了下值时就直接出宫了,和她比较相安无事。

总之。

她最近自由了不少。

其实最开始,姜青姝怀疑张瑾是故意在钓鱼,先放松约束任她蹦跶,就像刑部挖坑给裴朔一样,等某种目的达成之后再跟她翻脸?

很有可能啊。

张瑾想管她,随时都可以,现在无非是没有大事,她又明显跟谢安韫过不去,他才不那么针对她了吧?

要知道刚穿过来时,她几乎是被他半软禁在紫宸殿,连吃饭睡觉都不能做主。

姜青姝并未放松警惕,直到秋月告诉她,张瑾这几日的确是有事。

“臣去中书省时的时候,听到那边的舍人说了,张家的小郎君近日回京了,兄弟多年未见,张相便暂时放下堆积的公务,留在府中与小郎君团聚。”

她疑惑:“小郎君?”

张瑾有弟弟?

“是。”秋月说:“二郎单名一个瑜字,与张相一母所出,也是张相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张相对外冷酷淡漠,唯独疼爱这幼弟,据说,当年若非为了幼弟,张相也不会毅然入仕。”

长兄如父。

张氏一族只剩下这两个遗孤,倒也可怜。

姜青姝得知此事之后,才稍稍放下了戒心,既然张瑾亲弟弟归京,估计张瑾一时顾不上她。

来到齐国公府的后门处,姜青姝寻了棵粗大的树靠着,对霍凌吩咐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只需将朕的话带到便可。”

她跟裴朔说了,会保证他的安全。

实际上,她自己能使唤的侍卫都不多,拿什么去保护他?

那当然是……让王楷这种现成的两面派来了。

她淡淡道:“你去告诉王楷,向朕表忠心的时候到了,不想让那认罪书见天日的话,便保护好裴朔,不许裴朔被谢安韫的人刺杀成功。”

“考虑到他还在谢安韫跟前不能暴露,故而全部过程和手段,朕都不过问。”

“朕只看结果,裴朔若是死了,他也别想活了。”

王楷这种两面夹着的中间党,又怕得罪谢安韫又怕得罪女帝,定是要两头都糊弄好,肯定会尽心竭力。

如果谢安韫把派刺客的活交给他做,那就更好办了,他大可以养两拨人,一拨人刺杀一拨人营救,自导自演。

反正,裴朔交给他了。

霍凌没想到陛下让他传话的内容是这个,顺着她的话一想,顿时觉得这个王楷世子也是可怜,自古两面派最不好当。

他抬手,“遵命,属下去去就来。”

说着,这少年以轻功轻松一跃,上墙犹如足踏平地,顷刻间消失无影。

姜青姝看着他离去。

她一垂长睫,安静等待。

……

霍凌的武力值很高,能在寻芳楼这种地方出入自由,又能一脚踹飞几个刺客,混入区区一个齐国公府简直是易如反掌。

即使齐国公很大。

没有女帝,加上轻功辅助,这小将军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就找到了祠堂。

他从瓦片上一跃而下,利落地敲晕几个守门的下人,然后一脚踹开祠堂大门,跪在祠堂里昏昏欲睡的王楷听到声响,浑身一个激灵,看到霍凌的脸时,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跪久了产生了幻觉。

“你,你你你——”

怎么又是你啊!

这个霍凌好嚣张,他甚至不蒙面!

王楷跪在蒲团上,活像见了鬼似地瞪着他,霍凌面无表情地在他跟前蹲下,一拽他的衣领,低头凑到他耳边,把女帝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王楷:“……”

王楷挠着头,为难道:“这个活啊……这真的不好做啊,我那表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坏他的事……”

霍凌打断他,冷冽道:“陛下不是在同你商量,这是命令。”

王楷立刻噤声。

霍凌说:“如果不完成,就杀了你。”

祠堂内光线暗沉,只有四周点着无数白蜡,少年冷峻的脸映着幽幽火光,漆黑的眼睛犹如出鞘的刀刃。

王楷望着眼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将军,心下胆寒无比。

女帝身边的这个千牛卫中郎将……居然能无视整个齐国公府的守备而肆意出入,这是何等的厉害?

试想一下,若女帝要他的命,也不过易如反掌。

王楷手脚发冷,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重新泛上心头。

他忙不迭点头答应,“好好好,我一定做,我这就派人保护那个裴朔。”霍凌这才松开攥着他衣领的手,转身出去。

不过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见。

……

姜青姝靠着树吹着风,很是悠闲地望着这条街中来来往往的百姓,扫视着他们的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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