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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沥,潮湿闷热的梅雨天,雨丝顺着落地玻璃窗蜿蜒下滑。

沈良庭盯着窗外,一只黑色签字笔在他手指间翻着花样地转动。

他不喜欢雨天,每次下雨他手上的伤口都会发麻发胀,隐隐作痛,还有微微的痒,像小蚁在爬。

会议室里,工作时间过长而发热的投影仪持续散热,发出低沉的嗡鸣。

台上的ppt随着汇报人的声音跳转。

哗啦,纸张翻动声。

一直讲话的女声停顿,“沈总有听到我说什么吗?”尾音因为不满而威胁性地拔高。

啪嗒,黑色签字笔的笔盖尾部停下,敲打在原木色桌面上。

沈良庭收回注视窗外的视线,转头看着向他发问的女人——张兰。

张兰年逾五十,一身深色西装,显得干练精明,仍然妆发精致,保养得体。只是比两人初次见到时老了接近二十岁,皱纹和老态已无法隐藏。

小时候的沈良庭没有想过,长大了有一天,他会和这个女人坐在同一张会议桌旁开会。

命运好像猫在某一个拐角,就等着有一天,出乎意料地跳出来说一句:逗你玩儿。

沈良庭看着她,想到从前的事,面上却极其冷淡,清晰吐字,“其实张总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没有意义,我们只需要一个回复,搏浪账面上可调动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

面对这样直白的质问,张兰忍着不忿,勉强道,“总得来看,搏浪账面资金上的短缺只是暂时的,目前仍可以说是零风险,资金渠道相当广泛,还有很大一部分广告尾款等待结清。”

沈良庭低头翻了翻桌上的报告,“我们刚刚就说过,从上季度公布的财务报告来看,搏浪存在严重债务违约情况,已到期未兑付的有息负债规模约4.32亿元,资金刚性缺口达3亿。这笔钱,搏浪什么时候能筹集到位?资金来源是哪里?您刚刚提到的广告尾款,我算过了,不到五千万,但陵江、广河等地还有几个项目因为资金不到位而停摆,如果违约土地就会被政府收回去,这些项目张总打算怎么办?”

“公司正在想办法融资,搏浪在市场上的占有率还是很高的,只要能挺过这段时间,相信很快就能扭亏为盈。”

“但据我了解,四大国有行和几家股份制银行都不肯放贷给搏浪了,沈董前段时间接触的都是境外基金、私募资管等,要求苛刻严格监管,再加上沈董突然病倒,公司缺乏强有力的领头者,张总凭什么认为搏浪能挺过这次危机?”

从会议开始到而今,沈良庭的说话与态度始终不急不缓,显然是准备充分。风格却是强硬直接,句句直击要害,没有留一点面子。

自工作以来,沈良庭就学不会迂回婉转,曲意逢迎,童年时腰弯了太久,长大了就更敏感与顽固起来。

其实这片天地很适合他,那些数字、曲线与图表,对投资人而言,比卑微的姿态更有说服力,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突出的市盈率引人注目。

沈良庭喜欢这样明确的胜负,也相信付出与回报成正比,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可以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只要回报足够吸引人。

张兰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没有好的应对方案。

沈良庭达到目的后,就不再针对她,转而对其他人说,“目前搏浪的经营状况,各位董事想必清楚了,基于上述情况,为保护股东利益,利星希望由搏浪在任董事祁岩担任搏浪的董事长,由我担任搏浪ceo,监督公司事务运行。接下来对这一议案进行表决投票。”

“慢着!”张兰突然打断沈良庭,“在各位投票前我还有些话想说,”她站起来,首先面向沈良庭的方向,用一种克制而悲愤的语气指责道:“文鸿刚刚病倒,现在生死未卜,利星集团就迫不及待地要抢夺搏浪的控制权,是不是过于冷血了?这样趁火打劫,利星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兄弟企业的吗?!”

随后她面向所有董事,眼中蕴含热泪,“二十年前,文鸿白手起家,在座几位都是跟他一同创业打拼起来的,文鸿对搏浪的贡献有目共睹,他对搏浪有感情有理想,也带出了一批精英团队,创造过辉煌的成绩。而利星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两年前才入股搏浪,对传媒业务并不熟悉,由他们接手,不见得情况就比现在更好。我希望大家能尊重创始人的心血,尊重文鸿的意愿,让搏浪留在打造它的人手上,保证公司理念的纯粹性,我代表文鸿谢谢大家了。”说完,张兰面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张兰的话引起了在场人的附和,不少董事都有了犹豫的神色。

现场局势陡然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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