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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人似乎非常害怕南嘉恩就这样死去。

排队的不只是它一片塑料袋,还有许多被世间废弃的东西。甚至是一颗玻璃球、一片残缺的木板、一只没有墨水的钢笔,前面根本不是山谷,而是无边无垠的死地。

这堆东西都在井然有序地等着死去。

可是南嘉恩这片塑料袋却被一股力量使劲地拽了起来。

随着他的不断的呼唤,南嘉恩的眼前的一切又清明起来。浓雾不再深暗浑浊,而这黑不见底的深渊差点吞噬着他的灵魂。一想到这里,他手脚都开始重新颤动起来。

他从喉咙里呛出一口气,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先是看见墨色的天。

头却传来一阵刺疼,再是看见了裴司琛跪在自己身边。

裴司琛眼底一片赤红,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南嘉恩从未见到他这样无助。

他抱着南嘉恩的头,另外一只手攥紧着他的手臂,好像很害怕南嘉恩只剩一具外壳,而魂魄飘去无边无际的空中,他再也无法找到。

到此时,南嘉恩突然发现,自己如果死掉的话,裴司琛也会难过很久很久。

“裴司琛,你…你怎么哭了?”南嘉恩想奋力站起来支撑自己的体重,却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发出虚弱的声音。

裴司琛竟然哭了。

四周一片吵闹,他们这里却格外安静。

裴司琛鼻腔发酸,他发出暗哑的、悲戚的声音,仿佛极力容忍着什么痛楚。

他感受着裴司琛手抖得很厉害,就这样摸着自己的脸,似乎是想看看自己头部有没有受伤,反反复复地来回确认着。

南嘉恩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你手…手怎么了?”他的头一阵疼痛,时而疼时而又恢复平静。

猛然间,裴司琛狠狠抱住了他,用一种融为一体、再也不想分开的力量,这让南嘉恩看不见他的脸。

南嘉恩忽轻忽重的身体终于重回到了地面。

再一次,南嘉恩感到酸涩的泪水划到自己的脸上,慢慢偏向自己耳边。

风里飘着浅淡的雪花,很小很小一朵,空灵轻柔,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可是转眼而过,天地间被纯洁无暇的白色薄薄地覆盖着,灰暗的颜色再也不见,人的灵魂也被落雪温暖着。

这是今年第一场冬雪。

在如梦如碎的初雪里,南嘉恩想告诉裴司琛下雪了,又是一个漫长苦寒的冬天,而裴司琛抱着他,抱得很紧很紧。

裴司琛语气很沉静,却非常浪费此时浪漫雪白的场景,不合时宜地说道:“南嘉恩,要死也是我先死。”

“你怎么能…怎么能…”在万念俱灰里,裴司琛也又一次重获新生。他语气泄露恐慌,像是在咬着牙哽咽着,强烈的后怕使他声音沙哑,“你不可以离开我。”

他说着这些无赖话,压抑着濒临绝境的心情,似乎自己的魂魄也跟着南嘉恩去了无尽的深渊一遭。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但不应该是南嘉恩遭受报应。南嘉恩什么也没做错,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真心的人。

再也没有比南嘉恩更好的人了。

南嘉恩想擦干裴司琛眼泪,稍微想挣脱他的怀抱。但是却被抱得很用力,所以他安抚着说道:“裴司琛…你不要哭了。”

“我没哭。”裴司琛平静了一点。

血和泪把南嘉恩的脸弄得一道红,又一道白,看上去有点脏兮兮,裴司琛又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给他擦拭着。

但是裴司琛自己的脸也很狼狈,擦着擦着,南嘉恩的眼角也溢出泪来,看见南嘉恩哭了,裴司琛失了失深,又慌张地给他擦着眼泪。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直至此时,南嘉恩突然觉得,从前一直渴望但得不到的东西都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了。

“原谅我好不好?”裴司琛抱着他说道,他哭了之后眼神还是很凶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还伴随着警笛声。

裴司琛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软和,“原谅我吧。”

明明裴司琛身上也很冷,但是却间断地带给他温意,南嘉恩缓了小一会儿对他说道:“好。”

南嘉恩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医生说他脑部受到撞击,虽然没有出血,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南嘉恩手指动了一下,身边就有人走过来了。

裴司琛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渍,往日工整的衬衫褶皱不堪,他似乎是一直坐在旁边等着南嘉恩苏醒过来,双眼疲惫不堪。

“头还疼不疼?”裴司琛如今的声音镇定不少,靠过来问道。

南嘉恩缓慢地摇了摇头,说:“不疼。”

他沿着裴司琛的袖子往下看,发现他的左手已经被包扎好了,但是依旧还不放心,即使头晕晕沉沉,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右手问:“裴司琛,你手疼不疼啊?”

裴司琛一直盯着他,轻声说:“不疼,只是皮肉伤。”

又告诉南嘉恩:“不用管我,你自己身上也有擦伤,你没有感觉吗?”

他收着力气握紧着南嘉恩的手,怕控制不住力气弄疼南嘉恩的手。

裴司琛提起这个事情后,南嘉恩才感觉到身上确实是有疼痛感。

“roro在哪里呢?”他想把脑袋往裴司琛这边侧过来一点,会被裴司琛伸手轻轻摸了摸侧脸。

裴司琛的手还是很冷,跟冰块一样。

“被陈助理带着了,它没有受伤,你不要担心。”

南嘉恩于是安心了一点,又偏过头睡了一觉。

他住院的这几天,除了裴司琛,便是林泽来的勤快。

知道南嘉恩被车撞了,林泽在路上打了个的士就跑来医院里了。

发现南嘉恩没有大问题后,他松了一口气,纵使林泽已然拥有对病人生死有命的麻木心情,可是却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在南嘉恩身上,就很难受。

他喋喋不休:“有好多被车撞了的人直接半身瘫痪了,真的啊,你运气算好了。”又呸呸呸,感觉这是赞扬的意思,“我们还是不要再碰到这种事情了,太恐怖了。”

他点了一堆好吃的东西陪着南嘉恩,但南嘉恩还不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于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南嘉恩看着他吃。

林泽一边啃着鸡腿,吃着桌边的昂贵水果,又一边吐槽着开车撞南嘉恩的人。

林泽前脚离开,裴司琛就走进来了。

明明中午的时候,护士就给裴司琛重新换了绷带,这还没过去多久,他手上的白色绷带又带着血渍。

南嘉恩担心地问道:“你去哪里了?”

“去处理了一些事情。”裴司琛对他说道。

他把南嘉恩的床位稍微调高一点,看到桌边残留的一包薯片,眼神停留了几秒。

“是…林泽吃的,我没有吃。”南嘉恩说道。

裴司琛坐在他旁边,眉头从拧着再到舒展开来,似乎看到南嘉恩心情就会变好,他说:“我没想说你,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买。”

他把粥放在小桌旁边,用没有受伤的手拿起勺子,是想喂南嘉恩的意思。

“我自己来。”南嘉恩告诉他。

但是裴司琛是坚持要喂他的意思,“你自己吃就吃很少。”

“我上次都喝了半杯了。”

“还是很少。”裴司琛喂了他一口,对他说道。

这次南嘉恩还是喝了半碗粥,他吃饱后,裴司琛就着碗把剩下的粥喝完了。

要到睡觉的时候,南嘉恩突然往床沿移了移,提出邀请:“你…要不要睡在我旁边…嗯,也休息一下。”

于是裴司琛脱去外衣和鞋子,侧躺在南嘉恩身边。

病房灯被关了,偶然会听见外面走廊的人声。

在一片安静里,南嘉恩忽然又问起来:“裴司琛,你手怎么又流血了?”

“不小心碰到了。”裴司琛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是吗,你…你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好不好?”

这次裴司琛没有回答他。

南嘉恩不得不往他怀里靠,再一次说道:“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嗯,听见了。”

“不要再弄伤自己了。”南嘉恩头轻轻靠在他的下巴边上。

裴司琛感受着南嘉恩身上的暖意,隔了好几秒说:“好。”

但另外一方面,看到那人撞向南嘉恩和roro,裴司琛就给他定了死刑,这几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搞死他才好,但是人已经先一步被送去了监狱。

他甚至不想放过那人的儿子,可是因果循环,报复是无法消散干净的。在南嘉恩低缓的呼吸声里,他心底里面的阴暗又渐渐消失。

南嘉恩一出院,裴司琛就想让他搬回蓝山别墅,并且恨不得亲自把他的东西搬回来。

但其实南嘉恩的东西没有太多。

年底裴司琛必然是很忙的,搬家之前南嘉恩对他说:“我自己搬就行了,你不是下午还要开会嘛。”

但是裴司琛义正严辞地告诉他:“不差这点时间。”

在此之前,南嘉恩出院后就被林泽带去ktv玩了,并且他又在林泽家里多呆了两天。裴司琛已经忍无可忍地想把南嘉恩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不想给任何人展示。

到家后,他很贴心地把南嘉恩的东西放在自己睡的房间里,也可以说是他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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