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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 我不擅长谈恋爱你相信吗?”叶青棠笑说。

应如寄收回手,坐正身体,拨档启动车子, 一边问道:“怎么说?”

“我谈过的恋爱没有超过半年的。”叶青棠从包里拿出那柄背后是画报女郎的复古小镜子,对镜观察脖子上的项链, 那浓绿的宝石, 衬得她皮肤似更白了一个度。

她说:“除掉那些只date过一两次的,正式的关系, 短的就一到两周,长的可能三个月。唯一接近半年的那段, 仅仅是因为我在洛杉矶他在亚特兰大, 距离限制了我们见面的频率, 也稍微延缓了我厌倦的速度。”

应如寄抓住重点, “你很容易厌倦?”

“是。”叶青棠坦然说道。收起镜子, 丢回包里,“我是上头很快下头也很快的人,上头的时候, 可以大半夜搭飞机赶到对方的城市跟他见面;下头的时候, 也会很快切割清楚毫不留恋。”

“会因为什么原因对人下头?”应如寄知道“上头”、“下头”这说法是因为孙苗也常说。

“不好说。各种方面的原因, 比如某次一起出去吃饭, 对方对服务员吆三喝四的态度让我不喜欢,比如因为念的是藤校就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比如展现出对白人的讨好倾向……还有一些则非常琐碎,比如穿着背心运动衫刚打完球一身汗就来抱我,我会觉得好恶心;再比如,腿毛太旺盛……”

应如寄听得笑出声,“似乎是因为你对对方不够了解。为什么不多接触, 深入了解再在一起?”

“因为我上头很快。特别是遇到crush,没办法忍耐,可能第一天见面,第二天就会直接告白。我接受不了延迟满足,我觉得感情只有满足和不满足两种状态。延迟的满足还是满足吗?夏天炎热的中午特别想喝冰汽水,而到了晚上才喝到,那个强烈渴望的瞬间已经过去了,即便我喝到了汽水,也已经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瓶了。”

应如寄一时沉默。

叶青棠继续说道:“虽然我也渴望长期而牢固的亲密关系,但似乎很难克服新鲜感衰退后的平淡。如果还有更多的口味等待我去尝试,我不会一直嚼着已经没有甜味的口香糖。”

应如寄转头看她一眼,“你是否想过,或许,真正的爱情不是口香糖。”

“我知道不是,我知道。”叶青棠微微敛下目光,很淡地笑了笑,“……所以我说我不擅长谈恋爱。我谈过的,都是好像是恋爱的假象。”

应如寄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片刻,顺着这话题换了一个角度,又问道:“你设想过理想爱情中另一半是什么样吗?”

叶青棠忽有所觉,转头朝应如寄瞥去一眼,好在他表情十分平淡,且语气也很随意。

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鼻尖,笑说:“没有很仔细想过。”

应如寄余光瞥见了她的动作。

没点破——摸鼻尖是撒谎的下意识动作。

一时间都沉默了。

片刻后叶青棠笑着出声,“说起来,应老师你又是为什么还单身呢?依照国内普遍的传统,好像超过三十岁的男性大多都已经结婚了。”

应如寄说:“我似乎说过,我很忙,没空考虑个人问题。”

“没有很忙之外的其他原因?”

应如寄默了数秒,还是言简意赅道:“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对恋爱关系比较谨慎,对婚姻则更谨慎。”

叶青棠笑,“所以你看,我是不擅长,你是很谨慎,不如就只顾当下,及时行乐好了。”

应如寄不置可否,淡淡一笑,目光直视前方,不再说什么。

叶青棠到工作室的时候,伍清舒人不在。

一问才得知,她上午感冒了,中午这会儿有点低烧,陆濯送她回去了。

叶青棠在微信上慰问她,没收到回复,就给陆濯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陆濯说她吃过退烧药了,正在睡觉。

叶青棠问陆濯:你还在她家里吗?

陆濯:在的。有什么活要派给我吗?我带了电脑。

叶青棠:不用不用。麻烦帮忙看顾好她,她这个人毛病多,感冒了尤其喜欢喝冰饮。

陆濯:没问题。

手机锁屏的一霎,叶青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下午四点多,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叶青棠先行离开工作室,去伍清舒那儿探病。

开门的人是陆濯。

叶青棠不意外他在这儿待了一下午,换拖鞋时问道:“她烧退了吗?”

“已经退了。”

进门一看,伍清舒穿着家居服,披着薄毯,病恹恹地歪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ps5的游戏手柄,正在玩某西部题材的4a大作。

别人生病是面容憔悴,她是我见犹怜的病西施——小男生哪见过这个,怕是心疼坏了吧。

叶青棠看着茶几上如上供一样摆满的洗净的草莓,车厘子和插着吸管的椰子以及喝了一半的奶茶,忍不住揶揄,“清舒姐姐生个病这么享受。”

伍清舒一记眼刀剜过来。

叶青棠放了背包,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是真没什么热度了才放心。

而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伍清舒操作的角色被人射死了。

她烦躁地丢了手柄。

叶青棠笑说:“不是要怪我吧?你游戏本来就打得菜,不准甩锅。”

一旁的陆濯也扬起嘴角笑了。

伍清舒瞪过去。

陆濯说:“……我帮你打?”

不拒绝等于同意,这是陆濯跟伍清舒相处下来摸索出的经验。

于是径直拿起了她面前的手柄,靠坐着沙发扶手,操作着重新开始检查点。

陆同学一枪一个精准爆头,堡垒中的悬赏目标,一会儿便消灭得片甲不留。

他递回手柄,把开开心心摸尸体捡装备的环节留给伍清舒。

叶青棠在一旁看着,都没觉察到自己露出了姨母笑。

“你们晚饭想吃什么?我点几个菜一起吃?”叶青棠问。

陆濯抬腕看了看apple watch ,“我可能一会儿就得走了,家里有点事。”

伍清舒淡淡开口:“走的时候把你买的水果带走,我吃不完。”

“吃不完慢慢吃。”

“回头烂了。”

“烂了就扔掉。”陆濯笑着,“再买新的。”

“……”伍清舒不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陆濯正要走的时候,门口的门禁可视电话响起。

叶青棠坐得离门口近,便站起身走过去接通了。

她瞥了眼画面里的人,一下顿住。

伍清舒问:“谁啊?”

叶青棠转头低声说了句:“方绍。”

伍清舒也是一愣。

叶青棠征求她的意见,“开不开门?”

“开吧。”伍清舒怏怏的。

但凡明眼人都能瞧出气氛不对。陆濯心里警铃大作。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叶青棠开门的时候内心十分挣扎,诚然她是修罗场文学的爱好者,可发生在自己闺蜜身上……

门开的瞬间,陆濯不由站直身体,朝那边瞥去。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个头很高,长相俊美,留着寸头,耳骨上一排的耳钉,穿一身黑色,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圈纹身。他气质很矛盾,偏于阴郁和颓丧,而单论长相,绝对让人过目不忘。

男人目光也望过来,但只在他脸上淡淡地扫过一眼,甚至没问他是谁。

伍清舒已默默地将游戏按下暂停。

叶青棠站起身,拎上自己的背包,冲陆濯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对伍清舒说道:“我们先走了。有需要打电话。”

她实在不喜欢方绍这个人,怕共处一室会不顾伍清舒的面子当场跟人吵起来。

伍清舒只点了点头。

出了门,往电梯走去。

跟在身后半步的陆濯问道:“棠姐,这人是谁?”

叶青棠拊额叹气,“清舒高中同学,初恋,前前男友,前男友和……不知道算不算现男友。搞不懂,太复杂了,他俩的关系他们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楚。”

陆濯张了张口。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笑了声,问道:“那棠姐你觉得我跟这人谁更有希望?”

“那还用问吗?”叶青棠长辈似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教你一招,对付她得胆大心细。”

陆濯笑得灿烂极了,“我已经领悟到了。”

乘电梯下去,叶青棠想到什么,又问:“你什么时候对清舒有意思的?”

陆濯非常坦然:“一见钟情。”

晚上九点,叶青棠洗完澡继续忙碌之前,给伍清舒打了个电话,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发烧。

“没有,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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