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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宁雪滢还处在思绪游离中,不懂卫湛为何要使用她用过的浴汤,且已转凉。

须臾,隔扇一合,两人和衣躺在床帐中。

桌上的一对银罂被烛火映得烨烨闪亮,表面分别刻有两人的姓氏。

这还是后半晌时,司礼监的宦官送来的,说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儿心意。

卫湛二十有一,官居正三品詹事,是年轻新贵中最出众的一个,没有之一,肩负辅佐太子的要务,在皇后那里比太子三师还要有分量,可谓风头无两。

此番错娶的风波传到了宫里,皇后命巧匠连夜打造了一对银罂,既是一种慰藉又有撑腰的意味儿,想要替小夫妻堵住悠悠之口。

丈夫能得帝后看重,于宁雪滢而言是件好事,是以,刚一躺下,她就趴在卫湛身边,柔声讲述起接受赏赐的场景,眉眼灵动,弯成月牙,“今儿府上来了一位姓赵的掌印,好大的气派,听说是御前的红人,我自小到大还没见过身穿麒麟服的内侍呢。”

宫里只有一个姓赵的官宦,乃是御前大太监赵得贵,执掌司礼监,权倾内廷,可卫湛对赵得贵并不感兴趣,对封赏也一向不上心,反倒是盯着女子恬静的娇颜淡声问道:“身体恢复得如何?”

娶妻,他就没打算戒荤。

闻言,宁雪滢双膝一紧,立即摇头,几缕青丝拂过面颊,粘在了嘴角,“还要几日。”

“几日?”

卫湛面上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件寻常事,可隐隐迸溅出的威压,带着浓浓的占有欲。

那晚的记忆并不美好,陌生到不受控制的欢悦是伴着痛的,宁雪滢比划个手势,“七日。”

七日小伤都愈合了,何况只是消肿,她那点伎俩根本瞒不过一个浮沉在人心算计中的重臣。

“五日。”

说罢,卫湛翻身面朝外,撤回了不加掩饰的来自身体的索取。

宁雪滢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的后脑勺,很是不解,拥有这样一张禁欲冷峻的脸,是怎么做到随心所欲的?

屋外忽有寒风四起,灯下飞雪簌簌成丝,细细密密地拍打在窗上。

屋内和暖,不受滋扰,夜里无梦。

次日一早,有身穿棉衣的护院拿着扫帚在庭院中低头扫雪。

今年的冬雪提前了些,已是深秋第二场。

宁雪滢身穿妆花缎夹棉小袄,袖揣鎏金手炉,小心翼翼地跟在卫湛身后。

金陵不常见雪,她有些不适应,走起路来很是缓慢。

再看前面的男子,步履平稳,不疾不徐,峻拔身姿与风雪契合,更显轩然霞举。

“郎君等等我。”

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宁雪滢提着厚厚的裙摆唤了一声,想要躖上卫湛。

倏然,低垂的视野里伸来一只手,指尖被风雪吹得微微泛红,却是骨节匀称玉白,掌心纹路清晰,带有几处薄茧。

宁雪滢抬头,对上卫湛狭长的眼,被支配般递出自己的手。

秀气的小手被男人以掌心裹住,感受到了干燥的温热,比手炉传递的温度还要舒服。

离得老远,相继前去请安的嫡庶子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都不知寡淡的长兄还有柔情的一面。

尤其是时常被长兄收拾的二公子卫昊,不可置信地问向身边的随从,“那人是大哥?换了魂儿?”

随从笑着哈腰,“是世子爷没错,等公子成了婚就知晓新婚燕尔的妙哉了。”

卫昊掸了掸落在昂贵裘衣上的细雪,俊面流露讽刺,“说得好听!无非是见色起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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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过安,卫湛有事前往东宫。

路上皑皑积雪,连崇崛的东宫楼阁都覆了雪,卫湛一袭银鼠色大氅,手持油纸伞出现在詹事府官员的面前,面容比冰雪还要沁冷。

“几时的事?”

东宫管事太监走到卫湛的伞下,“禀詹事大人,殿下从昨晚晌午到现在,滴水未进,说什么也不肯选妃。老奴心里慌,这才斗胆叨扰了大人。”

太子刚满十五,再有一年就会行弱冠礼,比寻常人家的男郎提前四年。

行过弱冠礼,宗人府及礼部就要着手为太子张罗婚事,前不久,礼部已派出花鸟使,在各地相看世家贵女。

照理说,身为储君,娶妃纳妾可壮大人脉,稳固地位,是件好事。

众人实在不解太子为何会如此排斥。

卫湛将油纸伞交给管事太监,大步走进太子寝宫,“去请皓鸿公主过来。”

太子是正宫皇后所出,而住在宫外的皓鸿公主是已故的贤妃所出,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弟,关系倒是极好。

皓鸿公主也是唯一一个在未成婚前就拥有府邸的帝女,只因她的生母是皇帝钟爱的女子。

众人惊讶的是,在皓鸿公主赶来后,太子当真进食了。

东宫侍从和詹事府的官员们齐齐舒口气,庆幸绝食的事情没有传到御前。

傍晚时分,暮云欲坠,晚霞成绮,宫阙嵌入光缕勾勒的画境。

卫湛与皓鸿公主沈茹思一同从东宫离开。

沈茹思年岁十九,早已到了出降的年纪,却因没有看中的驸马人选,迟迟没有议婚。

皇帝爱女如命,一再纵容,无人敢置喙。

徒步走过一段宫墙甬路,沈茹思递上一个锦匣,“詹事大人新婚,本宫还没亲口道声恭喜,一点儿微薄心意,不成敬意。”

卫湛道了声谢,转手递给身后的青岑,“太子殿下近来胃口不佳,公主若是得闲,不妨多来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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