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准确地剖析薛怀此刻的心境,大抵是四分的喜悦、四分的愧疚,以及两分怜惜之意。
“瑛瑛,我很高兴。”薛怀虽不喜形于色,可此刻还是将瑛瑛揽进了怀中,声声依恋地对她说。
瑛瑛倚靠在薛怀的肩头,体悟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老天待我不薄,有时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从那日溪涧落水,到江南遇险,再到如今她怀上了薛怀的子嗣。
一切都梦幻的像是一个易碎的梦,瑛瑛也觉得自己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之上,只害怕自己稍不留神便会摔成粉身碎骨。
可如今不同了,她已有了薛怀的子嗣,便能真正地在承恩侯府里站稳脚跟。
即便有一日,薛怀知晓了当初的真相,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给她这个正妻一份体面。
直到此刻,瑛瑛才觉得自己真正地成为了承恩侯世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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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怀知晓了瑛瑛有孕一事后,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庞氏。
庞氏也欣喜了一阵,便从自个儿的私库里搜罗出了好些珍奇的药材,当下便要让婆子将其送去松柏院。
“罢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瑛瑛这是头一胎,必然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我得去指点她一番才是。”庞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当即便要往松柏院走去。
薛怀却出声阻拦了她:“母亲。”
他嗓音低洌如泉,染着几分格格不入的担忧。
庞氏脚步一顿,立刻回身瞥向薛怀:“怎么瞧着你一点都不高兴?”
薛怀沉默,隔了许久才抬起那双清亮的明眸,直视着庞氏道:“母亲还记得婉姨娘是怎么死的吗?”
庞氏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身上陡然间变得凝重不已。
薛怀却毫无察觉,只自顾自地说道:“二叔和二叔母不就是因她难产而死一事生了嫌隙吗?”
婉姨娘便是从前二房里最得宠的妾室,二老爷十分宠爱她,可她却一点也不恃宠而骄,仍是谨小慎微地服侍在祝氏身旁。
这也给了祝氏整治她的机会。
表面上祝氏与婉姨娘和睦相处,婉姨娘一有孕,祝氏还将自己私库里的药材都送给了婉姨娘,还吩咐厨娘们给婉姨娘熬煮山珍海味似的佳肴。
五个月过去,婉姨娘的肚子便比寻常人七个月时还要大一些。
一朝分娩时,婉姨娘已肿胀的辨不清昔日的俏丽模样,也因肚子太大而无法挪动身子,最后更是不幸难产而亡。
时至今日,承恩侯府内已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婉姨娘这号人物,却仍是把祝氏杀人不见血的毒计放在嘴上来回嚼舌根。
连薛怀也知晓其中的内情。
后来在翰林院当值时,他也听同僚们提起过孕妇要慎用大补之物的说法。
“儿子知晓母亲担心瑛瑛的安危。只是这些药材都是大补之物,还是要谨慎小心些的好。”薛怀忧心忡忡地说道。
庞氏听后倒也默了良久,想起内宅妇人那些腌臜的招数,心内颇为不忿。
况且瑛瑛肚子里的孩子是长房唯一的血脉,若是二房和三房的人当真起了歹心,她也不怕与她们撕破脸皮。
在此之前,她与薛怀更要担负起保护瑛瑛的职责。
“母亲知晓你看重瑛瑛,你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孩子,该如何行事,母亲都听你的。”庞氏如此说道。
薛怀与庞氏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赶赴相熟的太医府上。
昨夜他已趁着瑛瑛熟睡之后翻阅过医术古籍。
似瑛瑛这般身子羸弱的女子,生产时遭遇的痛楚会比旁人更大几分。
且妇人生产犹如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
薛怀方才从喜悦中抽身而出,便不得不未雨绸缪地思虑起九个月后的生产事宜。
他无法承受失去瑛瑛的痛苦,便打算从根源上杜绝任何会让他失去瑛瑛的可能性。
薛怀备了厚礼登门,朱太医听闻他大驾,登时疑惑不已。
他与薛怀并无什么私交,况且这位薛国公世子也是出了名的清高,好端端的来他府邸上做什么?
朱太医换了身衣衫后便赶去前厅做客。
一见薛怀清落落地坐在扶手椅里候着他,朱太医心里愈发疑惑。
两人见礼之后,薛怀将自己备好的礼单递给了朱太医。
本以为只是糕点和茶水一类的礼品,朱太医便也没有推辞,只趁着薛怀饮茶的功夫偷瞥了一眼礼单。
结果却瞧见了田契和庄契以及京城里最值钱的两件铺面。
朱太医险些被刚饮下喉咙的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薛怀适时地抱以最真挚的关系:“朱太医,您没事吧?”
朱太医瞪大了眸子注视着薛怀,满脸错愕地问他:“老夫也不与薛世子卖关子了,您可是犯了什么事?要寻老夫来为您假死脱罪?”
刹那间,朱太医只能用这样诡异的猜测来平复自己的心绪。
不然,一向清高自许、不爱人际往来的薛怀会何会奉上如此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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