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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兴和王春至通州雇船,一路安稳至德州。这水路虽说顺水行舟,总是南风和西南风刮不止,这样减慢日程。这天是八月二十三日清晨,王春出得舱,登岸正在眺望,从茶馆出来一个拿鞭的人连声叫喊:“老弟回来!我装好车等你两天。恐你雇不上车着急,因这几天正忙种冬麦,车少人少。你有什么拿的我帮你拿。”

王春道:“老哥,这真是给小弟帮大忙,老哥车上装的货多少?”车板答道:“还有地方,老弟你如果多,我可向旁的车里匀,我专装你的。”王春道:“那这样好,我的足足一车。”

这车板子回店,也因三个车都不足,都不愿意走,等满车或多坐几个人也是一趟,这样挪完三个车都满载。货是临邑夏口来的。

王春想再雇个篷车,此时都没有,只好坐着货车登程,哪里有哪里再雇。这样三个大车向前撵程,这天住在临邑,雇下三个篷车。这天二十五日,晴空挂上风云,车板心急赶路,将近巳时四个车停在娄美珺门首,门口即热闹起来。

娄美珺抱迎香忙跑出,正迎上王春进门。问道你师父来没有?王春道就在外面候呢。美珺两步急跑出门外,见是三个篷车一个货车,正从秦兴身旁掠过。

因秦兴手握着把式的鞭子,美珺看去,是不超三十上下的白面书生,这哪是爬山越岭之人?也不像赶车夫。又走至前车,探头向车栅里望望,竟是空空,心里说人在哪里呢?

正在纳闷,后衣襟被人轻扯一下,“姐姐你找谁呢?王春已进屋。”美珺大眼珠看着这书生,因为再没旁人,“哎哟哟那,那你是秦兴师父!”

秦兴答道:“我能当王春师父,我可不敢当姐姐师父。姐姐快上车,把迎香给我抱。这车里都准备好路餐,有大梨橘子,香蕉月饼葡萄。”边说即边抄手,早把迎香接过来。美珺道怎也吃完饭走好。秦兴道赶路,快上车。美珺不再犹豫,车辕高,前胸一贴,秦兴一抄手,进车蓬子。秦兴又嘱咐两句,有话至家再说,美珺更明白路上少说话。

美珺把迎香接过搂怀里,哎哟哟心似鱼尾摆弄,心里总没想这么麻利,车到就走。这样上得车。

因屋里都收拾好,做两床新被子,单夹衣服,小迎香做一身薄棉袄,包袱都包好了。米面油盐,要吃饭预备的海菜,当时一泡就吃。不吃都捆打好,这时叫上车正好,这个屋地说什么也不想过来过去的。

王春和蒋士峰把被子包袱都放在秦兴车里,这车里没吃食,怕孩子们吃月饼污染油腻,处处仔细打好基础。

车子一摇鞭朝济阳奔去,前车是娘俩,二车是蒋士峰爷四个,三车是秦兴王春。这回娄美珺是真正心掉肚子里啦,如果吃的跟不上,是非趴架不行。越想越后怕,自己捡一条命。随手扒筐,这是南方专装橘子香蕉用的竹皮,这是秦兴给弄的梨葡萄、香蕉橘子、月饼大桃、橘子香蕉,自己吃过可迎香没吃过,迎香吃进嘴咧嘴笑,她爱吃葡萄吃月饼。

这车一时坐上松心,也兼困得很,这样去掉打尖吃中午饭,晚上住店,早上免一顿饭。每天起丑时登路。

这天八月二十九日中午稍过,即进了这座柴门。王春推开柴门,玉姝正好在二门站着看呢,她没向前走几步,就听车里尖尖脆脆的声音叫舅妈。

皆因车还向二门子走来,玉姝急转回二门,此时车贴近了二门站住,玉姝才敢贴近车身。见来人和自己岁数相仿,“嗯来舅妈抱”。右手胳膊抱住迎香,左手去拉美珺的右手,美珺两脚伸车辕下,玉姝先问一声姐姐坐车累不累,边说左手顺入美珺右腋伸进后背,前胸跟着侵入美珺身侧向身上一挑,美珺也会使劲,借势向下一悠双脚落地,手拉手进入二门。一边走一边说话,想说的话都叫迎香给打断。因为话不够迎香说的,“舅妈和妈一样,舅妈叫李玉姝,我妈叫娄美珺。”

此时进入东屋,玉姝把迎香放在炕上站好,想用手去扶这位姐姐,没想这位姐姐嗖的上去炕。自己笑笑随着上了炕,又把小迎香抱在怀里,迎香脸对着舅妈,用两只小手揉舅妈脸蛋,“舅妈我三岁,我叫迎香,舅妈真白。”玉姝亲吻说真乖。

娄美珺坐炕上端详这位舅妈,面模丰满,两只大眼黑睛盖住眼眶,高鼻梁架住一双笑眼,印堂油亮,牵着两旁如画的柳叶眉,一头乌发细细的青丝漆油墨,两耳是左吉祥右如意一副纯银坠子,极透彻。后边发髻和自己的一样,如意发髻别一个白如意。

上身穿一件天蓝市布褂,左大衿,青市布裤,两只小脚不超过二寸六,穿一双绊带青布鞋,青布鞋两旁绣的各有一朵青枝绿叶小菊花。

走路时看高矮和我一样,坐在一起就是一样高。按尺量都是五尺九寸几分,只是我头发有水纹,其余任何都不差,两个对着看对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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