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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宵禁,街道上的行人脚步匆匆,想要在坊门关闭前回到各自居住的坊内。

永康坊内,坐落着一院屋檐高拱,布局错落有致的宅子。

正院之中,一妇人跪坐在矮塌上,苦口婆心地对坐在对面的男子说:“郎君,把七娘嫁过去,咱家大郎的聘礼就有着落了,你都在参军这个官位停了好多年,也该升一升。严家郎君虽相貌不好,可男儿郎不靠脸吃饭,还得看家世。”

“那严家的郎君你又不是不知道,岂止相貌不好,如何能配七娘,要真嫁过去,我怎么跟二弟交代,此事休要再提。”许安仁拿起案上的杯子闷闷地灌了一口。

“呵,郎君看重二弟,却没见二弟有多敬重郎君这个兄长,他遣人将七娘送回来,什么都不说,要不是我专门去打听,都不知道发生这种事。”孙氏越说越火大,“如今七娘住在家,这事儿若传出去,咱家的小娘子怎么做人?八娘还得说亲呢!”

许安仁沉默不语。

孙氏说到气头上:“我当初就应该嫁给二弟,跟着他到长安吃香喝辣当诰命夫人,不用再辛苦操持家业,侍奉公婆。你弟弟位高权重,可又给过你什么好处?托他替你在官场上打点一下都不肯……”

此话戳中许安仁心事,他身为长兄,却没有长兄的威严,二弟读书受族里看中,进士及第后官运亨通,现在在朝上担任正五品上的御史丞了。

要知道丞相也才正三品,那要是继续升官,过不了多少年可能就成了丞相。而他只能在这小小的襄州做从七品的录事参军。

这也是孙氏最羡慕嫉妒的,她和张氏是妯娌,因为张氏聘礼比她多,还别过苗头,若以后张氏真成为相公夫人,那她怎么自处。

……

两人兀自争吵着,没发现廊檐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转身离去。

秋露小心翼翼端着手里熬好的药汁,怕凉了影响药性,脚步不停往西院走去。

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不由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她家小娘子是清白的,才没有出那种事,都怪郎君和娘子太狠心,直接将小娘子送回襄州,先前在长安定好的亲事怕也是不成了。

还有那严家郎君,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回来不过几个月,都听过好些他的传闻。

到了西院,秋露掀开帘子走进去,轻声问在给小娘子打扇的夏荷:“小娘子醒了吗?”

夏荷扶起许乘月:“早醒了,在等你呢。”

秋露端着药坐到床前,用汤匙搅搅。

见她还要一匙一匙喂,许乘月忙说:“我自己来,不用喂。”

这种药慢慢喝简直酷刑,还不如直接一口闷。

说罢接过药汁,咕咚咕咚一口饮尽。

秋露抽了抽嘴角,小娘子真是越来越豪放了。

许乘月放下碗,露出痛苦的神色。

嘴里如同塞了一把黄莲和苦瓜,夹杂着古怪的气味,充斥着整个鼻腔,没吐出来已经是她的极限。

许乘月觉得不如不喝,毕竟效果得靠赌,还不如味道给她的伤害来得大。

漱完口,再用蜜饯压压,总算好了些。

秋露觑着她的脸色,吞吞吐吐的说:“小娘子,婢子方才路过大郎君的院子,听见他们说——”

她说了半截话就顿住,像是难以启齿,许乘月好奇地看向她。

“——要把小娘子嫁给严司马家的郎君。小娘子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那严家郎君奇丑无比,性格粗暴脾气大,对待下人动辄打骂,每年都会从府里抬出好些美貌婢女的尸体,听说皮肉都烂了。”

许乘月心里一沉,忙问道:“他们好歹也是我长辈,缘何如此?”

“小娘子单纯,看谁都心善,却不知大娘子人面兽心,想卖了小娘子给她家大郎换聘礼,给大郎君换官位。”秋露说得咬牙切齿。

夏荷听得火冒三丈,“岂有此理,小娘子的亲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做主,要不是……”

说到不该说的话,被秋露一个斜眼瞪得偃旗息鼓了。

秋露心疼,提议道:“不然我们去求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管事的。”许乘月穿来好几天,虽然身子不大好,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但基本情况还是了解一些。

原主的父亲在长安做官,好像因为原主犯了什么事,被送回老家,现在府中祖父已经过世,祖母年纪大了万事不管,府中掌事的是原主的伯父与伯娘。

“……要不,写信给郎君和娘子?”她问得小心翼翼。

小娘子一来襄州就病了,秋露没敢提过长安的人和事,怕她听了伤感。

如今实属无奈,想着郎君总不至于如此绝情,推小娘子进火坑。

“他不会管的。”要是管的话也不会将原主扔回老家,一连几个月不闻不问。

再说,一个封建社会的父亲,是不会听女儿的意见的,特别在婚事上是不容许插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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