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底沉睡的尸体飘了起来,再度回到人间,它们已然是另一种存在了。
它们的身体长到四层楼房那样高,踩在海面如履平地。
海上的狂风变得更加凌厉,一浪更比一浪高。
鲨鱼本就凶猛,在血的刺激下,更显其凶像,它们在怒涛里张开血盆大口,还没有吃完的人肉还挂在它们的牙齿上,吐出血腥之气。
一条又一条的束鬼链缠在它们的嘴上,庞然大物身上鲜血淋漓,轰然倒下,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鸦贠的声音逐渐虚弱,他强撑着下了第三道命令:“列阵,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多说了一句话。
第三阵:八海宁阵。
八海宁阵,是约束阵。
我看不到鸦贠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他们遭受着怎样的攻击,以至于鸦贠都难得露出虚弱的一面。
鸦贠与其余七人身为阵法的中心,自然是撒那特斯的首要攻击目标,既要抵挡攻击,又要守好阵法,实在是拼尽了全力。
约束阵落下的那刻,海面的风停留在我面前很久很久,于是那血腥气在我鼻尖久久徘徊。
我终于没有控制住,血和呕吐物一起被吐了出来。
由于约束阵的作用,海中异兽被减了速度,杀起来难度小了很多,但还是很不少年轻的声音被吞咽入腹。
到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四个小时。
撒那特斯被磨的发了狠,也在这时,她打破了护阵。
护阵破开,腥风血雨波及到了海岸,海边的几户人家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那窗户被风摇的乱晃。
他们害怕的朝外面望了一眼,就被上岸的怨灵寻到。
撒那特斯破开护阵,刚想逃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束缚阵缠住,一群凡人竟然能缠住她?
撒那特斯感觉到自己被羞辱了,而鬼王发怒,后果严重到令人心惊。
海岸边的房子被狂风刮垮,就连压死的尸体都被毁掉,生成怨灵加入撒那特斯的阵营中。
两千余位渡使,只剩下一千人了。
第四道命令下了下来:“列阵。”
第四阵:八围列阵。
该阵是杀阵,灵气化成千万只剑,朝着海里插去。
撒那特斯发出我听不懂的声音,她说完之后,她的身体分出无数的分身,加入了战场,她分身一挥手,甚至都不需要武器,手下便斩下一人。
第五道命令终于落下:“引阵。”
一道灵气灌入我的体内,补充我枯竭的灵气,我开始布阵,身为阵法的最后一关,我的任务相当艰巨。
这是成昀内的讲师告诉我和另外一人的,我们的任务很重要。
磅礴的灵气冲入云霄,将那一片的天空渲染成刺眼的白色。
我感觉到了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哪里的不对劲,撒那特斯的身形忽然停滞住,这一瞬间的停顿是很致命的,她的分身被打散,于是她主动散去全部分身,聚集到了她的本体上。
一层一层的阵法被引阵连到一起,引阵阵如同一根线,连接起了五个阵法,又像柱子一样撑住了它们,五个阵法在灵气冲击下如同莲花层层绽放,飞速旋转。
五阵相合,在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边缘的凹槽一圈一圈顺着里面绕,上方立着一把剑影。
阵法的下方,鸦贠茫然了几秒,上方的法阵突然迸发出一股吸力,撕扯着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和魂魄皆被吸入法阵,化为一道灵光在凹槽上面流动,往中心点流动。
拘鬼使的队伍瞬间方寸大乱,但已经无法逃跑,皆被阵法吸入。
法阵上方的剑影越来越凝实。
我目光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为何会形成如此的局面。
但一个巨大的念头从心里落了下来。
这一切与我的引阵有关。
我是有罪之人。
很快,阵法开始撕扯我的肉体和灵魂,巨大的痛苦将我淹没,我痛到无法自拔,连自己是否有罪都想不清楚。
阵法上方出现一把熟悉的刀,耀黑色的刀身插在那剑影上,那剑呜鸣了五声,五声毕,刀身上的莲花也绽放,将剑吸收了个干净。
没有护阵的加持,没有约束阵的束缚,没有杀阵的势不可挡,渡使们很快就被鬼怪和鬼怪冲散,淹没在大海的苍茫里。
就在这时,有人拔起了那把刀,她脸上毫无遮掩物,将青白的脸色展露无遗。
她看起来虚弱,却又所向披靡。
她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刀,朝着撒那特斯的头顶劈去。
这一刀中灵气滔天,撒那特斯也不能小瞧,当撒那特斯以为她会攻向头顶时,将全部的灵力聚集头顶。
原来是虚晃一刀,执刀人手腕翻动,插进了撒那特斯的胸膛,灵光刹那散开。撒那特斯姣好的面容扭曲,在这一刀里面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里,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之后,我好像听见了鲸鱼在海里跃起又落下的声音。
而我躺在一片尸体里,寻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
137位拘鬼使,两千余位渡使,除我之外,无一人生还。
死在这一片海域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血染红了海水,血沫浮在海水上,随着海水起伏。
据说,大自然的每场灾难之后,都会降下一场雨。
天空中的黑云迟迟不散去,阴沉的降下了一场雨,血混在雨里,在空中飘飘散散,好像一场大雪,覆盖在每个人的身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残存一点意识,我脸上都是血,我的还是其他人的血?我分不清。我睁不开眼睛,紧闭着双眼,耳边响起黏糊糊的脚步声,有人踩在血肉上,血肉和脚之间的粘腻,又夹杂着踩在海水上的踏踏声,她就在这样的脚步声里朝我走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有液体进入了我的眼睛里面,我在一片血红里,看到了来人。
是仇缥缈。
她脖颈上的围巾被血染红,在血雨里飘荡,她对我伸出了手:“想活吗?”
我想起来许多年前,也有人这样对我伸出手,问我:“想活吗?”
我和那时一样,想活下去的念头达到顶峰。因为我有太多疑问了,也有太多的事情没做了。但这时候的我已经无法开口,呜咽着说出我的渴望。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是否听见了,但我知道我已经可以闭上眼睛了。
那时的我想活,为冥界十六区付出性命二十余载,现在的我依旧想活,又将付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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