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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胡蕴川进门的作为,蓝侯爷皱眉眼底满溢而出的嫌恶之色挡也挡不住,可思及自己平衡下属精兵大族的心,在胡蕴川下拜时,还是表现的很威严和蔼,带出几丝笑来:“佳儿佳婿,快快请起。”

另侧的夫人张氏温婉如花的笑着:“以后是一家人了,母亲只愿你们郎情夫意,早生贵子,给蓝氏一族多多开枝散叶。”

“转告你父亲,寒门与我蓝氏共存,本侯不会让你们失望。”蓝嵩之加重语气。

平阳侯麾下有四大副将臂膀,最器重的是胡云蛟。此人出身北方寒门,大字不识一个,却精通练兵用兵之术,一手替平阳侯练成了令西蛮倭夷闻风丧胆的‘蓝家军’。去年西征时,胡云蛟带兵击溃了比昌王十万大军夺回领土,等到援军时,自己与半数亲手练出来的‘蓝家军’英勇就义。归朝后,圣上钦封蓝嵩之一品骠骑大将军,破格赏赐亲王规制府邸。可以胡云蛟为首的‘蓝家军’却并未获得应有的封赏,蓝嵩之为了平复军心与威望,命元妻所出嫡长子蓝若深与胡氏联姻。此举一出,满朝文武皆夸赞蓝侯“轻尊卑,重道义,是为贵族表率。”也有可惜蓝大公子品貌出身的,毕竟勋爵贵族还无有娶男人做正室夫人的,更别提荒唐的“招赘男夫”了。如此不伦不类,不知谁上谁下,已成了皇城的笑柄。

如此种种利益联姻,入京城后,胡蕴川早已了解,所以才会以为自己恐怕会成为早早下线的联姻工具人。

然而他现在傻傻的看着蓝若深,连蓝嵩之的那些提点许诺都没听见。

蓝若深眼波轻轻一扫,偏过脸,眉心出现些微折痕,以无暇美白玉手掩唇轻咳,动作优美温缓。

“爷!侯爷问您话呢!”边上的东福实在忍不住。

胡蕴川这才回过神,大咧咧的拱手,应付:“哦,好说好说。”

蓝嵩之的眉头都要拧成结儿了,他右手第一位的桃花眼男子噗嗤一笑,阴阳怪气的小声讥讽:“粗俗野兽配神仙佳人,取长补短,正好儿!”

胡蕴川瞥了他一眼,夸张的用手捂住鼻子,大声:“谁的嘴那么臭,偌大的侯府怎么连厕所也不打扫?”

“咯咯……”屏风后的女眷中发出隐隐笑声,她们都听见了。

那桃花眼男子瞬间黑了脸,本来要反唇相讥,被蓝侯爷威慑的眼神镇住,讪讪闭嘴。

“侯爷,别误了孩子们的吉时。”张夫人温柔提醒。

蓝嵩之不耐烦的点头,挥挥手。

胡蕴川本以为能吃个席,和未来伴侣聊聊,却没想到他和蓝若深一起被丫鬟婆子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坐上轿子穿过或富丽或清雅的亭台楼阁,过了许久才到一处荒僻的竹园。园门口几个面黄肌瘦的丫鬟婆子和老仆迎他入室,令他瞠目。

大红洞房内,胡蕴川饥肠辘辘,看向身畔静坐的美人:“我不受待见不能吃席也就算了,怎么连大公子你也?”

蓝若深浓密的长睫毛垂下,素白长指抚弄玉腕上的碧玺手串:“日子久了,你自会明白。”

胡蕴川嘴角一抽,古人就是含蓄。不过他也懂,蓝大公子在侯府不受宠,只看那张夫人不到三十的模样,怎么可能生出蓝若深这么大一儿子,估计是羊皮狼后妈,他猜测感慨着,起身径自去取了盘桂花糕。

“饿死我了,来块?”胡蕴川把盘子递给蓝若深,蓝若深欲言又止,拿了块。

丫鬟雪藕忙提醒:“婿爷,那点心吃不得——

胡蕴川狼吞虎咽,没咀嚼几下,脸就皱成苦瓜,不可置信:“呸呸呸……什么玩意儿?又酸又臭?馊的?”

作为吃货的胡蕴川炸毛了,砸了盘子:“今天成亲,点心都是馊的?我好歹也是新婿爷上门,这就是你们侯门勋爵的待人之道?!”

“请婿爷息怒,是奴婢们无能。”

屋内面黄肌瘦的丫鬟婆子也都长吁短叹,很难堪无奈的下跪认错。

胡蕴川额角青筋暴跳,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不是这些人的错,反倒弄的像他无理取闹。

这时,一个肥胖老妈子端着食盒进来了,捂着鼻子,嫌弃应付的把东西随便一撂下就走了。

“酒菜到了!”

小翠和雪藕忙去取了食盒,里面是酸笋鸭子和胭脂烧鹅并两样素菜,冰凉凉的,鸭子没了腿儿,烧鹅没了胸,明显是残羹剩菜的卖相。

胡蕴川:“……”

蓝若深波澜不惊:“苏妈妈,热热吃食,摆饭吧。这会儿也不会有人来竹园,戚嬷嬷、雪藕下钥关园门。”

“是,主子。”

饭菜摆好,蓝若深屏退众人,亲自给胡蕴川斟酒。

胡蕴川有点心跳加速,一饮而尽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大美人:“按理你这样的神仙佳人,我是配不上的,你我为何成亲,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知道你不情愿,我也——”

“谁说我不愿?”蓝若深凝睇他,似笑非笑。

酒气瞬间冲头,胡蕴川的脸红的像个柿子,有点赌气:“你情愿?你知道外面人怎么说咱俩吗?美人和野兽!老子虽然好色,但也惜命,大公子能否别跟我打哑谜,平阳侯府究竟是个怎么意思?”

蓝若深笑容消散,眼底浮起一层雾气,垂下长睫,淡然:“你若厌憎此地,我可放你离开。”

胡蕴川心一疼,结结巴巴:“你……你的处境也未必比我强到哪去,我就算走也要在不牵连你和别人的时候才走。寒门胡氏多出精兵力士,我是个粗人,若有言语冒犯的,还请你不要介怀。”

蓝若深低头,明珠般的眸子狡黠流转,本想这厮言行举止粗俗烈性,自己温缓缓的让他知晓实情,让他适应留下。可这厮脾性太急,心里极有成算,言语也有条理,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不如和盘托出,赌一回。

“我母亲林瑟,出身江南林氏……”

蓝若深的音色极美,如同春日泉水叮咚,温雅清宁,细微处却更像玉器与瓷器碰撞发出的空灵磁性,在这样的动人情肠的声音中,胡蕴川得知原委——

原来,平阳侯府的蓝太公是文官起家的,到了老太爷蓝玄舟这辈开始文武两道皆涉,其妻蓝老夫人乃晋国公府千金,膝下三子一女,女儿早夭,余下三子。

老大蓝骏茂文不成武不就,昏聩无能,好色无德,只靠祖上蒙荫,捐了个八品儒林郎官的虚散职;老二蓝嵩之十四岁考上秀才,文武兼修,刚满二十六又成了轰动京城的武状元,拜在天下兵马大元帅麾下,雄才大略,备受重用,是以太上皇直接下诏命他继承爵位,之后蓝嵩之支持的赵王继位新皇,新皇纳蓝嵩之的嫡次女为妃子。蓝二小姐得宠生公主,蓝嵩之又屡建奇功,蓝嵩之加封一品护国镖旗大将军。他虽为侯爵,却可享亲王府邸和俸禄;老三蓝致远博古通今,乃当世鸿儒,原太学监事大臣,后外放北省为奉天按察使。

蓝嵩之原配妻子林氏名林瑟,出身江南世家望族,其父乃探花郎,后拜内阁大学士。林氏文采斐然,美貌无双,与蓝嵩之恩爱甚笃。只因太后宣召,林瑟入宫请安,恰逢太上皇正好吃醉了酒,遂在花园强幸了林瑟。为了弥补蓝家,太上皇破格让嫡次子蓝嵩之袭爵,特封林瑟为超一品诰命夫人。

那次宠幸后不久,林氏发觉自己有孕,受孕时间好巧不巧正是被强幸后的那几日。然那几日,蓝嵩之嫉妒心作祟,夜夜折磨侮辱林氏,林氏能确定腹中骨血是蓝家的,可蓝家无人相信,娘家无人相帮。后瓜熟蒂落,诞下嫡长子蓝若深。私底下滴血验亲,确认是蓝嵩之骨血无疑,但夫妻二人感情遂破裂,蓝嵩之对蓝若深也很是嫌恶不喜。蓝嵩之后又在民间纳了落魄贵女张氏为‘外室’。

这张氏本名张诗诗,祖上曾经显赫过的,跟蓝老太太娘家有些远亲,后来落魄了。张氏生的美貌温柔,精通歌舞诗词,又如解语花般通情趣,蓝嵩之非常喜爱,把家里的娇妻美妾都给抛下了。如此过去一年,张氏很快在外宅为蓝侯爷诞下二小姐蓝静婉。

后又过数年,嫡长子蓝若深遭奸人暗害,误食了大剂量的‘螽斯散’,废了身子,成了雌男。林瑟受不住打击,猝然病逝。蓝嵩之遂把张诗诗娶进门,做了二房贵妾。张氏不久后生下四子蓝基,被蓝嵩之力排众议,扶为正室,恩爱十年不衰,又生了三女蓝静姝,幼子蓝瑛。

除了元妻林氏和继妻张氏,蓝嵩之还有六房姨娘。孙姨娘早亡,生下二少爷蓝诚。柳姨娘是优伶从良,乃贵妾,诞下三少爷蓝康与四小姐蓝静敏。良妾林氏,无所出。侍妾崔氏是蓝老夫人赐给蓝嵩之的,从小服侍蓝嵩之,无所出。侍妾何氏是同僚赠与的,生了五小姐蓝静怜。

其中二小姐蓝静婉入宫选秀,深得其母张氏真传,入宫从美人侍寝后连升三级为嫔,甚得恩宠,落了三胎后,艰难再孕,居然是祥瑞双胎,顺利产下十三公主和十四公主、从兰嫔破格升为正二品兰妃。虽然这几年随着新人进宫,不再是专房之宠,但因公主深得皇帝喜爱,是以也不曾衰退,仍是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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