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还带着暖意的风不时吹过围绕着白水村的青山绿水,那风声仿佛一个人呜咽的哭声。
今天,正逢旧历七月十四。有句谚语道:七月十四鬼叫门。而明天就是农历七月十五,正是传统节气当中的“鬼节”。鬼节在佛教中又称为“孟兰节”。据说在孟兰节这一天,阎罗王会打开地狱的大门,放出大鬼小鬼,山鬼水鬼,善鬼恶鬼……总之,这一天的时候,一群一群的鬼会从阴间倾巢而出,到阳间来看望亲人或者寻找仇家,甚至,也有阴间的鬼魂跑到阳间来生吃活人的。
人们在这一天里,要烧纸钱,纸衣,烧香点蜡烛,以便能够顺顺利利地渡过鬼节。可惜,大伟哥的死,给白水村的每个村民心里都加上了一层阴影,这个鬼节,但愿不要有人再出事了。
自从白季明出走,赵氏去世以后,白大爷便和大伟哥相依为命。真是苦命的爷孙俩啊!
本来,大伟哥已经长大成人,早已成为白大爷的精神支柱甚至他们家的主要劳动力。可如今,大伟哥遭遇横祸,让白大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任谁也承受不了。
这天晚上,白水村大部分村民都自发地上白大爷家陪着他,他们希望通过这种守夜的方式来送白大爷的孙子最后一程。
我和老妈也留在白大爷的家里,希望能陪陪白大爷。也希望能让大伟哥的魂魄一路走好。
大伟哥安静地躺在白大爷家堂屋里,他的身下是一张竹席,竹席下面是一张竹板。据说,竹子是很干净也很有灵性的植物,一个人如果能够躺在竹席上离开人世,那么到了阴间之后就能洗清不少罪孽,来世投胎也能够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投身到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家去。
夜风习习,农历七月十四的晚上月亮已经接近满月了。淡紫色的天空里,许多昼伏夜出的蝙蝠在夜空里飞来飞去,影影绰绰,好似一只只黑色的眼睛在上下起舞。
原本明朗的天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一朵暗淡的云,悄悄地挡住了月亮的光华。当真是这鬼节要来了,天空都仿佛在替这些鬼魂们创造最便利的活动条件。
我走到大伟哥的身边,想看看他的遗容是什么样子。他的双眼紧闭着,脸色因为在水里浸泡过的原因而显得无比的苍白。但是他的眉头却是深深地锁着,仿佛死前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用我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大伟哥的手,他的手凉得像冰,早已没有以往的温度。那张我如此熟悉的脸,像亲哥哥一样的脸,如今,再也没有了活力。
老妈看到我这个样子,有些担心我,叫我不要去碰大伟哥的遗体了,好让他一路安心地走。可是,我只想最后再看看大伟哥。因为再过一两天,等到大伟哥下葬以后,我和大伟哥便永远的阴阳两隔了。
白大爷和村里几个老者唱着哀怨的挽歌,听得众人黯然神伤。
我轻轻握着大伟哥的左手,算是给他做最后的道别。突然,我的手感到微微一震。
我以为,这是因为我太想念已经死去的大伟哥而出现了幻觉。可当我的手被震了第二下的时候,我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我像触电一样缩回了左手。
老妈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一把将我拉到她的身边。急切地问我:怎么了?
“我感觉被电了一下。”我对老妈说道。
老妈疑惑地问我:“他人都死了,怎么还会电到你?”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于是,老妈赶紧凑到白大爷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白大爷听后,示意在场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他吩咐大家,赶紧到西山上去砍一些干掉的桃木枝。他要马上把大伟哥的遗体火化掉。
众村民都知道,白大爷说话从来都深有含义。也不再追问什么。最近整个白水村里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不一会儿,大伙儿便拾捡了一大堆干的桃木枝。放在了白大爷家门外的院子里。白大爷用一根粗大的麻绳,将大伟哥的双手捆绑起来,然后再连同身体绑了个严严实实。白大爷一边绑,一边哽咽道:“孙儿啊!对不起啊!不要怪爷爷狠心,要怪,就怪你生在了白家。爷爷今天火化你,是为了能够让你往生,让你不至于成为一个行尸走肉。”
白大爷绑好了大伟哥的遗体之后,放在了那堆干桃木堆上,在大伟哥身上浇上了桐油,便点了一把火开始烧将起来。烧了不一会儿,大伟哥的身体便像发羊癫疯似的抖起来,仿佛他并未真正死去。
乡亲们看到这情况,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神色。有一个村妇甚至甚至叫道:“怪物,怪物,你们看看,是不是和上次的桃林怪物很像?”
白大爷脸色一黑,朝那个妇人瞪了几眼,道:“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老头子把你的嘴缝起来。”
那妇人闭了嘴,低下了头。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不过,大伟哥的遗体只抖了一会儿,便不再抖了。他的肉体开始发出一阵阵焦臭味,从他身体里被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到桃木火堆里面,使得火焰越烧越旺。约莫一个半钟头之后,大伟哥的遗体便化为了灰烬。
白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看着昨天还鲜活得像一只小老虎的大伟哥就这样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灰烬。忽然,一阵强劲的夜风吹起,大伟哥的骨灰随风飞升起来。半空之中,那些骨灰好似幻化成了一个人形,那人形飘向了孟婆婆的家,然后又随风飘向白水村的上空,最后在白水村的上空盘旋了一阵之后,便像三月里的小雨一般散落了下来。
看到如此情景,乡亲们都觉得这是大伟的魂魄显灵了,大伟哥的骨灰飘向孟婆婆的家,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白大爷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定神下来,问众村民道:“大家家里还有桃木棍吧?”
大伙儿都点了点头,安静得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白大爷又道:“那就好,今晚,各家各户都把桃木棍放在手边,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
乡亲们又开始议论起来,白大伟的遗体都已经火化了,还会发生什么不测呀?
不过,白大爷说这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况且他又是白氏家族的族长,谁都不能不听他的话,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白大爷说完之后,村民们各自散去。他们心里都惴惴不安地揣测,这一晚,难道还会发生什么样恐怖骇人的事情?
到家之后,我进了自己的卧室,打开房间里的灯,关上房门,拿出那本从孟婆婆身上滚落下来的皱巴巴的笔记本,我小心翼翼地,慢慢地翻开了第一页。
我心里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生怕从这皱巴巴的笔记本里忽然冒出一个吃人的怪物来。
不过,这第一页并没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倒是有一行字,一种极尽诡异的字体,字很大,很修长,但字本身却是用很细的碳素钢笔所写的,歪歪斜斜地落墨在这神秘笔记本的第一页:
“诅咒一旦开始,便无法收回。”
我猛地想起今天下午白大爷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说的那句话:“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难道白大爷所说的“开始”和这笔记本的“诅咒”开始是同一个意思?
老爸这个时候还没有从县里赶回来。
也不知道那个仙娘婆给刘队长做法有没有效果,我不禁担心:如果那个仙娘婆召回的是刘队长的灵魂还好,如果召回的灵魂不是刘队长的,这岂不是跟借尸还魂一样吗?
我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二页,上面用同样的字体写着两行字:
“如果灵魂附身到已经死去的身体,将是诅咒的开始。”
难不成,这说的就是仙娘婆给刘队长招魂的事?
“但,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开启这个古老的诅咒,我已经忘记了!”
怎么到这关键处,她却忘记了!如果白水村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怪异的事件可以被视为诅咒的开始,那么,死人头事件是否算是这笔记本上所记载的另一种方式呢?
老妈还在烧火做饭。昏黄的白炽灯老是因为电压不稳而闪烁。我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闭上眼,想着这几行有头没尾的话,陷入了无尽的思索,但却找不到一个破解谜题的有效方法。
恍惚中,我的眼前仿佛闪过了刘队长七窍流血的面孔,发狂一般地朝我恶狠狠地扑过来。
我立马清醒过来,却不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种画面,我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明天就是鬼节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但是,正如那本笔记本上所说,“诅咒一旦开始,便无法收回”,也许这一切根本就无法阻止?
那本皱巴巴的笔记本上说:“如果灵魂附身到已经死去的身体,将是诅咒的开始。”
刘队长变成了植物人,可不就和“死人”差不多吗?那么,仙娘婆给他招魂,是不是就印证着这笔记本上的第二句话呢?光是想一想那句话,就足够让我胆颤心惊,只是,我还不知道这诅咒究竟指的是什么。
越是未知的东西,越令人恐惧,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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