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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汝南王情知江湖术士,其患不小,即以危害朝廷为由,下缉捕令,凡拿张玉者,赏金千两。也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却说有人于阳城山曾见张玉,为立此功,追至塞外,张玉躲入马群,踪迹全无。众人急中生智,就说:“王爷已然宽恕,不欲杀汝,何不现身一见。”岂料忽有一匹马,屈前两膝,人立而言曰:“尔等如此惊慌失措,想必欲拿在下前去领赏。”众皆以为此马便乃张玉其人,都道:“此乃张玉,快拿了领赏。”这便争先恐后去捉,不料此时万马奔腾,都如此马一般,屈前两膝,众人再难辨真假,悻悻而回。

却说李云这日路经阳城,见此地风景如画,心中喜欢,意欲盘桓几日,遂乘坐骑入城。满城百姓一见赤麒麟,都来惊看。李云笑而不语,至楼前,举目观瞧,上书‘夜雨楼’三个大字。此际下坐骑,步上二楼,寻处落座。要了两碗素面,吃得津津有味,饭饱之后,便凭楼望远。目下酉时,但见远处有湖,湖面平静,波澜不惊,几点轻帆,历历远树。几点轻帆起微微波澜,历历远树衬青碧交辉,几许沉鳞竞跃,又有蓑笠翁,孤舟独钓,衬以落日余辉,真美不胜收。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李云正自望远,忽闪出一人,岂由分说,便与相向而坐。李云望来人只微微一笑,慢条斯理,为其倒了一杯茶,那人也不客套,举杯就饮,喝罢,便道:“好茶。”李云含笑说道:“如今满城风雨,足下如此声张,不怕为人瞧见,拿去领赏。”你道来者何人?非是旁人,正乃张玉是也。其人一笑,也道:“岂不闻圣人云:‘吾之所以为大患者,以吾有身也;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哉。’”李云哈哈笑道:“好一个及吾无身,有何患哉。世人皆以身为患,故此忧愁,患得患失间,益发以假乱真,渐而迷惘。若可超然无我,试问何患之有。”张玉拱手一礼道:“兄之言甚善,来来来,我二人以茶代酒,为此超然无我,干了此杯。”便都举杯畅饮,相视而笑,倒也相谈甚欢。

却在这时,忽听楼下人喊:“张玉那厮于此吃茶,快拿住他,休让走了。”众皆急匆匆径上二楼,要拿张玉。张玉非但未走,反泰然自若,兀自谈笑风生。李云头也未回,丢个解数,设下一道气墙,阻住众人。众人怒骂:“便是这厮又施妖法,休让走了,今势必拿下。”李云笑说:“兄之身可值千金,难怪乎都视兄为掌上明珠,唯恐有失。”张玉却道:“世人皆以功名利禄为重,自在情理之中,又何足道哉。不过,若把精力都用在孝道之上,岂为不美。”李云闻言也自点头。反观众人犹自怒骂不休,争先恐后,如着魔一般,非拿张玉不可。张玉一笑,便道:“今与兄一会,实为畅快,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后会有期。”说罢,须臾不见。李云持礼相送,而后却下玄力,众人方且近前,全都怒气冲冲,一指李云怒曰:“定是这厮从中作梗,才让其逃脱,拿住此子,好道领个赏钱,也不失我等一番苦功。”两下里,就欲动手。

李云一杯茶下肚,但觉唇齿留香,道声痛快。而后对众言曰:“尔等莫不是小瞧了在下,单其人会用法术,我无神通。小可不才,也有章法,诸位不过图一财字,我有千金,情愿买条去路,不知意下如何?”众人但听之下,纷纷大喜,都道:“若拿的出时,自然放汝离去,且决不食言。倘拿不出时,那便休怪我也。”李云缓起,拱手一礼,而道:“此处多有不便,咱们到外寒暄。”两下里,下楼至外,众人将其围困当中。李云微微一笑,即取项上毫毛,吹口气,叫变,真就变出千金。但见遍地落银,处处是金。众见钱财,登时眼开,如狼似虎一般,只顾敛财。李云上赤麒麟,逍遥而去,云:“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转眼飞上云端,俯瞰众生,此际将手一扬,收回毫毛,还于项上。而观众人皆手捧金银财宝,须臾间,却都成了一堆碎石,不由大怒,再望李云时,早已不知去向。没奈何,只得悻悻而回。

李云又复降妖路,依然天命人,自不消说。单道张玉,自离了夜雨楼,径转家中,肚里寻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这便计上心头。

忽一日,汝南王夜寝,睡意正浓,忽然风起,睡意也无,方要下榻,闻得屋中人唤:“王爷……”其声幽幽,煞是阴森,十分可怖。汝南王尤为悚惧,当下抽出宝剑,声色甚厉,道:“何方孤魂,哪处野鬼,敢来本王处撒野。”忽然有一人头窜出,飘忽不定,汝南王定睛观瞧,见是张玉,喝曰:“戴罪之人,安敢扰攘,吃吾一剑。”执剑分心便刺,张玉人头左右闪避。汝南王汗流浃背,堪堪如也,即欲步外喊人来助,奈何门却打不开,不觉心下一凛。继而剑指张玉,问曰:“汝这厮好生胆大,我不寻你,反来撒野。”又刺,如是者,气喘吁吁,再无半分气力。末后问道:“这厮几时成鬼,何来撒野。”张玉道:“是王爷逼迫,我才如此,若肯收回成命,决计不来。倘半言不肯,我便日日来闹,夜夜扰攘,能奈我何。”汝南王道:“既是这般,我收回此令便罢,你休再来。”张玉即去。次日,汝南王依言行事,自此张玉未曾来闹。两下冰释前嫌,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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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离了夜雨楼,径自南行,行到一处山前,忽抬头看时,只见天上倏然掠过几道幽光,便知妖魔,驾赤麒麟飞空去追。待迫近之时,大喝一声:“呔!尔等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见妖气冲天,情知妖魔。几妖不语,兀自飞驰,李云在后紧追不舍。彼此成僵持之势,亦不知过了多久,几妖忽地下落,遁入地中须臾不见。李云按落赤麒麟,待身立定,便四下观瞧,但见此地乌烟瘴气,尽幽林恶泽。怎见得:雾隐幽林瘴气寒,穷泽潜怪荒地凶,三丈莽雄盘古木,七足怪频频狼嚎,又见掌般大小毒虫群飞,丘般巨雕腾空展翅,虎豹豺狼更层出不穷,真亘古八荒极凶地,不亚地府幽冥城。

李云立高山之上,一观周遭,心道:“此处决非什么善地,这里妖煞冲天,必有邪魔。”如其所料,此地却有妖魔出没,而且恶行堪甚,虽远中原,但戮万夫,尤其罪恶。李云意欲暗察秋毫,即着赤麒麟隐于山中,只身前往,欲一探究竟。是夜,李云起在空中,御剑而行,远远望见一山,山下乃有八洞,每洞皆有光透出。这便按落降龙剑,潜暗观察,可见有无数山精鬼怪来来往往,三三两两出入洞府。众怪都肩扛一物,步入洞中,时闻凄厉惨叫之声,响彻四野,煞是可怖。李云细细观瞧,不由大吃一惊。你道众怪肩扛何物?原来是人,兀自送入洞中,意欲何为,未可知也。不由暗忖:“这等妖魔鬼怪,定然在此行凶作恶,伤天害理,我既遇上,岂能袖手旁观。”

取一根项上毫毛,吹口气,变作一怪一人,效法众怪,肩扛入内,以探虚实。约莫一炷香光景,怪回,说出备细,言明一切。李云听罢大怒,恨恨道:“这业障,焉敢做出这样事来,不打得尔等四大皆空,难消我恨。”随即唤出护剑真灵青蛇,道:“小青,委屈你随我走一遭。”小青点头会意,李云则取毫毛变作斗篷披了,以土污面,假妖入洞;小青作人,为李云横抱在怀,款款行去。此际小青心田花开,小鹿乱撞,微微睁开明眸,一见主公满面污浊,扑哧一声,嫣然笑将出来。李云微嗔道:“胡闹,倘若为其识破,岂不前功尽弃,休胡闹,假睡便好。”小青只得强忍笑意,闭上双眸。李云观其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便混入其中,从众入得洞来。

及至洞中,只这一看,惊得乃是目瞪口呆。你道如何?怎见得:三步一尸五步一骸,白骨堆如山,真真惨绝人寰。又见妖浴血池,倒挂肉林,兀自血流成河,好一个人间炼狱,阳世魔窟。但有生人入,即送断头台,断头台前妖执斧,血池河里肉翻飞。众妖生啖人肉,群魔口饮人血,推杯换盏,把血吟欢。正中端坐一巨怪,虎头人身,鹰爪豹尾,众小妖取倒挂之肉,服侍巨怪,那怪张血盆大口,兀自吞吃,还觉意犹未尽。下首跪伏四个魑魅魍魉,巨怪视之怒道:“近来洞中少粮,着你几个去捉,何以空手而回。”魑魅魍魉岂敢抬头,都道:“启禀大王,我等赴中原拿人,不期蜀山剑侠堂之辈从中作梗,坏我等好事,正别处去寻,又遇一身骑赤色麒麟者也追杀至此,是我等遁入地中,方才逃脱,故此不曾捉得人粮。”

巨怪大怒道:“蜀山之辈不足为虑,单单一玄天蝠王,已让天翻地覆,还陨了西尘老儿性命,着实可笑。听闻是那身骑赤兽之人诛杀了蝠王,才平此事,想必便是此者,尚未可知。”众怪正言间,殊不知口中之人便在此间,真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云心道:“这等妖魔可恶之至,竟以人为粮,如此乱杀无辜,真真气煞我也,不杀尔等,何以告慰苍生。”念及此处,就见众怪目光局此,那妖王喝问:“这厮不似妖,反倒像人,却未曾见过,我且问你何时入得洞府?”连问三声,不见回答,妖王大怒,方要发作。就听李云大喝一声:“妖孽,你家爷爷在此,今下誓杀尔等。”并小青现了身,而后起三根毫毛,变出百十个假身,见妖就杀,欲魔便砍,两下里,只把众妖杀得片甲不留。

妖王大怒,提了巨斧,飞也似遁出洞外,大喝:“这厮出来与我一战。”李云将众怪诛杀殆尽,收了毫毛,小青隐入剑中。当下飞身前往,到于洞外,剑指妖王道:“剑下不死无名之鬼,报上名来。”妖王怒曰:“告知无妨,我乃南疆魔尊座下四大魔王之一地煞冥王是也。”李云道:“分明是个孽畜,还敢妄称冥王,这般乱杀无辜,我岂能饶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地煞冥王大怒道:“这厮休逞口舌之能,少刻生啖汝肉,祭我幽冥斧。”说犹未了,抡起幽冥斧,望其便砍。此斧非同小可,尤带阴魂,裹挟鬼煞,一斧砍下,乾坤皆颤,地动山摇,真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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